《卫人愁》韩北继

21、余江燕

　　本来卫氏院的偏厢房就破旧，卫落谷心里想着卫嵩办事不利，就更加不想收拾。

　　总有不好的预感围绕着卫落谷，虽然不觉得卫嵩会把自己供出来，但那个蠢笨如猪的会说出什么来还是未知。

　　卫落谷搬了个破板凳坐在榕树下，还好榕树矮，枝垂碧蔓，所以她抬手便折了一根矮榕树的树枝在温润的地上又写又画。

　　她围绕着朝廷内外格局仔仔细细的画了一个图，不知不觉竟将面前的一方土地全部画满。

　　其实融辉皇的皇室并不怎么复杂，可就卫落谷而言总有些不对劲的感觉。

　　天下人都知安昭明皇后受尽万千宠爱，融辉皇甚至不惜不立储，让她替自己管理朝政，可见对她的信任程度有多深。

　　那为何她会膝下连一子都没有？

　　说安昭明对皇位没有什么居心，卫落谷定是不信，不然她身为后宫之主就不会答应融辉皇替他行政这种荒唐要求。

　　既然有那个想法那她为何不想尽办法求得一子？凭融辉皇对她的宠爱，立她的孩子为太子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有了孩子她才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

　　除非是安昭明对于自身拥有的宠爱十分有自信，就算没有孩子皇帝也不会抛弃她。
　　如此在内心思索许久，卫落谷竟然对这安昭明越发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让千古风流的帝王对她如此爱怜。

　　忽然从那栅门后传来微妙的声响打断了卫落谷的思绪。

　　卫落谷也随即将手中的树枝扔在地上，起身用力踩了踩自己在地上画的东西，将那些画全部模糊成沙，以免外人发现什么痕迹。

　　刚做完这些，只听一声巨响，紧接着自己身后的栅门就被猛烈的撞开来摔在地上。

　　谁知道对方用的是何等如神力气，竟将门栓硬生生的从围墙上卸下，拦腰折成两半。至于栅门更惨，沿着缝隙一片一片的苔木断成几段，可能修也修不好。

　　卫落谷在榕树后悄然看见这一幕，皱起眉头来十分不悦。难道卫嵩都没有和这个不成体统的人说过这里不准外人靠近吗？

　　她想着发火，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外人前，就又窝火的抑制住，没等她心里纠结一番，只听见从门口传来两个女人的声音，

　　“呀！怎么办，这门怎么一碰就坏了？”

　　“嘘！……小声点，别让别人发现了！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两个干的吗？”

　　“哦哦。不过说真的，夫人让我们两个来这里找人，到底是找谁呀？我以为这里只是个堆杂货的院子，没想到还有人住啊。”

　　“我也不知道呀。你看这里脏成什么样子，还潮湿的很。瞧见那边的屋顶还挂着尘絮呢，连窗纸都被捅了几个窟窿，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如果是我住在这里，定是连一刻钟都待不下赶紧逃跑呢。”

　　卫落谷听她们两个这样一唱一和的，好像知道她们两个的身份了。

　　定是卫氏堂主母卫余氏余江燕身边的小丫鬟。觉着声音还挺年幼的，怪不得没有什么规矩。

　　卫落谷屏住呼吸丝毫没有动弹，将身影完全隐藏在了错综复杂的树枝后。而那两个丫鬟光顾着栅门，也没有看到她。

　　她们两个互相拉着对方有些怕怕的，时不时左顾右盼的，是在畏惧卫落谷的院子。

　　等她们快要走到榕树时，卫落谷也想要利用地形走到榕树的侧面。所以稍微挪动了下脚步。

　　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刚刚随手扔在地上的树枝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吓了那两个丫鬟一跳。

　　“啊！！”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扯开嗓子尖叫，而她们的尖叫声也让卫落谷吓了一跳。

　　“谁……谁在哪里！快出来啊！！”

　　她们俩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抱作一团，哭的一个比一个惨。

　　卫落谷捂着惊慌的心口，耳朵拼命的发麻。她觉得她们两个动静实在太大，万一又引来更多的人怎么办？既然是余江燕让她们两个来找自己的，那么定是不只有她们两个知道这里是有人在的。

　　这两个丫鬟不消停的尖叫，卫落谷最终握紧了拳头还是妥协了。她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紧不慢的从榕树后走了出来，

　　“我倒是要问你们是何人？”

　　两个丫鬟朦朦胧胧中见到卫落谷的人影，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脚看了许久，确定不是飘在空中的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可这心才刚咽下去，又忽然看见了卫落谷因为不耐烦而微皱的眉头，一双凤眸掺杂着愤怒在这微妙的院子中闪闪发光，格外瞩目。
　　她面容惨白秀丽，墨发快要及地却依旧如同锦绣丝绸一般柔顺。

　　一席灰黑色的衣裳，将她整个人显得阴阴郁郁，两个丫鬟见她这副样子不得不由得将心揪起，似乎有些感同身受。

　　她们盯着卫落谷唯一有血色的朱唇看的入神，总觉得那樱唇是点睛之笔，让卫落谷整个人看起来稍微明快稳重一些。

　　卫落谷平日里当鬼当惯了，总是能和黑暗结合得惟妙惟肖。所以在这种阴森森的院子里使她更加的虚无缥缈，感觉随时转个身去身影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配上这等容颜，即便是有腿的人，也活脱脱的像老人们骗小孩子故事中绝色女鬼。

　　丫鬟们默默咽了口口水，缓缓的起身，不知是被卫落谷那张好看的小脸憋得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自知惹怒卫落谷而不敢开口。总之她们两个不自觉的弯了弯腰，向她行了个礼，就是没有开口说。

　　卫落谷疑惑的看了她们许久，而这两个丫鬟好似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就这样僵持不下，卫落谷顿时觉得和她们两个拉扯就是浪费时间，转身想回到屋里面不再去理睬。

　　丫鬟们见到卫落谷转身要走的样子才恍然醒悟，急忙又上前去阻拦，

　　“我……我们是奉夫人命令来找你……姑娘的。夫人让姑娘现在就到正院去……。”

　　“找我何事？”

　　卫落谷不解，虽说余江燕是卫士院的主母，是知道自己存在的，可自己都在这个破厢房住了五年了，余江燕从来没有主动见过自己一次，而自己也只是偶尔见到她两眼没有在意。毫无交集的两人，怎么有一方竟然主动想见了呢？还是让自己去正院，这不就代表告诉了所有人自己的存在？

　　那卫嵩的那几个小妾还有儿子女儿们又要用怎样的眼光看待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给赶出去？

　　一想到自己的立场会很尴尬，卫落谷心中就涌起一阵惶恐。她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这……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好像从甘顺来了些官人……。夫人神情很严肃的样子，我们不敢不从。”

　　丫鬟们凑近卫落谷才发觉她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心生了一些亲近感。所以对于她，话也是毫无保留的全部倒出。

　　“卫嵩呢？他没来吗？”

　　丫鬟见到卫落谷竟然直接就将卫嵩的名讳道出，更是惊慌失措，转头看了看，发现没有外人听见就赶紧对她摆了摆手，不要让她声音那么大。

　　“先生还在甘顺呢。”

　　卫嵩没来？

　　卫落谷顿时知道了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不详预感究竟是何物。

　　若是卫嵩真的成功说服融辉皇，那么此番前来的定是他和使者一起来请家里的某位小姐进宫。

　　若是他没来这件事情就十分不好说了。要么是他在皇宫里面说了什么胡话惹怒了陛下，将他扣在了那里，又或者是他已经人头落了地，那使者就是来向他们几个下达最后的召令。

　　以前总觉得卫嵩脑子不灵光，没想到还真的不灵光。

　　卫落谷抛下那两个丫鬟直接走到屋子里面打起转来。一直觉得只要卫嵩活着自己就有口饭吃，早知道她就应该先在宫外找一处可以退的后路。

　　可自己在外面什么人也不认识，就算她想找去处又要找哪里？

　　忽然，一个人从卫落谷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个目光如炬，桃花泛滥的男人。

　　卫落谷狠狠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那个男人那么显眼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不过景尊柏的出现又有一种新的可能随之诞生。

　　余江燕要自己也去，有可能是对方指明了人必须要到齐。

　　自己好歹对景尊柏宣称的是卫嵩养女。会不会是景尊柏乱说话找个借口把卫嵩留在那里的？

　　如此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留下一命。

　　想到这里，那么她还是去一趟为妙，省的一群人都通通都找到这院子里来最后落得立场不干净。太子殿下连请个平民都请不动。

　　卫落谷赶紧又跑到自己那面破枯的铜镜前，对着镜子顺了两下头发，将自己的眼睛用前面的碎发遮住，尽量不将面容表现出来。

　　听卫轻说自己和母亲长得相似，别被认出来了。

　　之后她又换了身衣裳，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又从房里走出。

　　这两个丫鬟见到卫落谷突然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似乎还有点驼背，畏畏缩缩丝毫没有先前那样子独特的气质，让她们忽然觉得面前之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她要用这样子的装扮去见甘顺来的使者和夫人？

　　两个丫鬟有些疑惑。卫落谷看出了她们的表情，没有理会，只是率先径直地朝栅门那里走去。

　　丫鬟们面面相觑，觉得这个姑娘简直是琢磨不透，最后她们还是选择跟着卫落谷一起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