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20、觐见

　　卫嵩不自觉地打起哆嗦来，引得旁边的宫女们纷纷看了他几眼。

　　要知道这金牌可是卫轻的，当时卫轻处刑，有关他的东西全部被烧毁，若是让皇帝看见自己还私自留着和卫轻有关的东西那还不是死路一条。

　　景尊柏从陈覆手中将金牌拿起，隔着帐子在融辉皇面前晃了两下。

　　“父皇可知这是何物？”

　　融辉皇双眼混沌的看着金牌，“……先皇的信物？”

　　景尊柏勾唇，将金牌握在手中不再让融辉皇细看，“正是。这可是好东西，我能留着吗？”

　　融辉皇没看清金牌上写的字，只是那金牌的外形确实是先皇的。想当初先皇最喜欢景尊柏，可能景尊柏也是想留个念想。

　　“柏儿想留就留着吧，……改日随我去祠堂祭奠一下先皇。”

　　景尊柏点头，将金牌收起。

　　陈覆在他身后见到景尊柏故作乖巧的样子，心里面笑的很夸张。

　　他们主子太会演戏了，可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聪明的办法。

　　卫轻的东西是禁忌，留着必定是个祸害。可景尊柏却巧妙的让融辉皇亲口答应留下，这样到时候若是有了什么多余的麻烦也好有话可说。

　　景尊柏安排完自己的事情，视线不自觉地看了看卫嵩，心里思索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转眼又将满脸的惊讶涌了上来，

　　“呀，这不是卫先生吗？怎么会在此处？”

　　卫嵩心里咯噔了一下，颤颤巍巍的回答，“是……是有事前来。”

　　“哦？那还不赶快平身坐下，一直跪在那里干什么？莫非是犯了什么错惹父皇不高兴？”

　　融辉皇没想到景尊柏还认识卫嵩，诧异之余也开口，“无事，赐坐。”

　　卫嵩连忙踉跄的起身，满脸惶恐，“谢殿下，太子陛下。”

　　待卫嵩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景尊柏便也挨着他坐在了旁边，好似两人关系十分要好，

　　“卫先生来是有何要事？不介意我在场听一下吧？”

　　“怎么会介意，草民要说的正是与太子殿下有关。”

　　李公公心里顿了一下随后暗自冷笑，虽然没有立马揭穿卫嵩，却是在盘算着自己的主意。

　　“与我有关？”

　　“正是正是，”卫嵩擦了把冷汗道，“前几日是草民肤浅误会了太子殿下的意思，今日赶紧前来谢罪以免耽误太子的大事。”

　　陈覆不着痕迹的捅了捅景尊柏。他在暗示景尊柏赶快制止卫嵩，不要让他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谁料到景尊柏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来，

　　“哪里的事？我作为晚辈才该向卫先生赔个不是。那日是我过于莽撞，没有事先招呼就登门拜访。不过卫先生并没有误解我的意思。”

　　“啊？您是说……？”

　　景尊柏故意将声音放大了一些，有意让融辉皇全部听在耳里，“我确实看中了你们卫氏院的姑娘，想纳入后宫。”

　　陈覆听了这句话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们主子装风流流装惯了，还真不厌这一套啊。

　　卫嵩也好不到哪里去，呆呆地回味着景尊柏的这句话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傻，自然知道景尊柏当时的态度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再加上卫落谷有指点。卫嵩比起听景尊柏亲自开口，更愿意相信卫落谷。至少卫落谷现在寄人篱下不会骗他。

　　怎么现在景尊柏忽然又要改口纳自己女儿入后宫呢，他究竟是在盘算什么？

　　可是卫嵩也不敢将这个疑惑说出，除非是他脑袋不想要了。

　　正当他不知该如何接话，融辉皇率先打破沉默，“李富，卫氏院的姑娘有何稀奇？”

　　李公公突然被问道，连忙低头。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卫氏院的姑娘被景尊柏相中，所以一定要在他面前说些好听的话才行，否则到时候真接到宫里，又得让自己惹上一身腥。

　　“回陛下，您有所不知，卫氏院的两位姑娘可是闻名于天下。

　　卫氏长女擅诗词，传有‘笛舟与伊小酌，月弯钩，月映掌人蹉跎。’的佳句，是个极有才华的姑娘。

　　小女则擅长歌赋，嫩喉如莺，身子娇软。她时常还会去祠堂演歌祈祷，为整个咸商祈福。是个才情兼备的女子。”

　　李公公的赞美过于顺口，让卫嵩惊讶不已。没想到宫里竟然有人对他家的两个大小姐这么清楚，这倒是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感觉时时刻刻都在被人监视着过活。

　　融辉皇显然是对这两个姑娘没有什么兴趣。他是皇帝，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更何况诗词歌赋这种女子必备的的才华没有什么罕见。

　　所以他没有深问，也就是没有放在心上。

　　“如此啊，那柏儿是相中的哪一位姑娘？”

　　景尊柏没有直接回答融辉皇的话，而是转头向卫嵩，表现的很是疑惑，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卫氏院不只是这两位姑娘？”

　　卫嵩赶紧摇了摇头，“草民家中确实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女儿和四个没什么本事的儿子。此等大事不敢欺骗殿下。”

　　“那就奇怪了。那日我在卫氏院参观，在不起眼的厢房发现了一位躲躲闪闪的姑娘，她自称是卫先生的养女。怎么，难道不是吗？”

　　直到这句话一出口，陈覆终于恍然大悟明白了景尊柏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他竟然还打着那个小姑娘的注意。

　　卫嵩听见这句话愣了一下。

　　卫落谷向来厌恶朝廷厌恶的不得了，谁让她害怕卫轻那件事牵连到自己丢了小命。所以根本就不会将卫落谷与现在的场合结合在一起。

　　就是这一时的没想起才让他思索许久，他细细品味了“躲躲闪闪”四个字，才终于想起了和这四个字相匹配的人是谁。

　　“啊……这……。”卫嵩一时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承认的卫落谷是他的养女，那岂不是会间接地让卫落谷和朝廷有关系，到时候谁还来帮他出谋划策？再者他也十分不想让景尊柏注意到卫落谷。

　　卫嵩心里清楚的很，卫落谷比他两个娇生惯养的女儿要强上太多，若是真的接了这条线，到时候卫落谷岂不是会成了进宫的人？

　　见卫嵩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景尊柏眯起眼睛知道他是不想开这个口。

　　“那日我见过那姑娘一眼，就对她念念不忘。现在有些思念成疾，十分想再见一面。父皇，若是卫先生不知道我说的是何人，那么我便亲自去寻就是了。”

　　“不……不，怎能劳烦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卫嵩急忙扑通跪下，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流在了地上。他很清楚的听见了景尊柏话语里的意思。

　　本太子已经给够你面子，若是还不知好歹，让本太子亲自去找到人就有你好看。

　　“确……确实有个养女，因为她没有任何本事，年龄年幼也不懂得做事的分寸，上不了台面，所以不敢轻易的就说出来呀。”

　　景尊柏满意地点点头没在开口。融辉皇也同样没有接上话，而李公公甚是有眼色的朝门外喊着，“快来人啊，立马快马加鞭将卫氏院的卫氏养女带来觐见！”

　　卫嵩完全不能阻止，也根本插不上一句话，只能默默地咬紧牙根将这口怨恨埋在肚子里。现在还没有见到卫落谷他就已经能够想象到卫落谷脸上的丧气。

　　万一那个死丫头在这里捅出什么娄子或是让朝廷里面的人认出来她，那他卫氏院可真真就是完了。

　　李公公朝外面大喊完，就能很明显的听见外面已经开始了动作。

　　他赶忙走近卫嵩，拉着他的胳膊让他起来。现在卫嵩的身份可是完全不同，若是他的养女真能进到太子后宫，那么他的身价也一下子抬高了很多。

　　“卫先生莫要慌张，难道还担心我们这皇宫会亏待姑娘吗？不妨您先在这里住下，安心的帮殿下医治，等着姑娘到来可好？”

　　李公公声音矫情，每一个字吞吐清晰。

　　“医治？！”

　　融辉皇突然动静大了许多，言语突然的提高了几分，让人一看就是来了精神。

　　卫嵩嘴唇干涩，头脑晕涨，心更是落到了谷底，他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茬呢？

　　融辉皇见卫嵩还是那副低头沉默的样子更加着急。虽然他没将帐子拉开，可还是能听见他从床上猛然起身的声音。

　　“卫嵩！你能帮本王医治？”

　　卫嵩连忙挣脱李公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景尊柏硬生生的拦截住了，

　　“不愧是卫氏堂的祭酒，卫先生果然是智慧过人。父皇的病可是连皇宫名医都无法根治的顽疾，没想到卫先生竟然还懂得如何治疗。正巧，父皇，好事成双。”

　　“是啊！来人，快给卫先生找间宫殿，再赏赐黄金千两，给予出入太医院拿药之格！”

　　融辉皇这命令下的迅速，李公公也顺势用小跑跑出来将这道命令完完整整的传了出去。

　　也不知是卫嵩旅途劳累还是昨日客栈住的实在不舒服，他只能感受到浑身上下有种无力感袭来。

　　双眼愈加昏暗，脑子基本上要炸掉了。就连面前人物的模样都看重影了。

　　视线的最后他只见到了景尊柏褪去笑容转化成了一种让他毛骨悚然的阴冷，然后脑袋一栽的整个人倒在地上，没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