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18、李公公

　　前有卫轻治水有方，修建大坝，救苍生于疾苦，助先帝建立大业，成就咸商。

　　这只是他人生中的轻描淡写，卫轻绝对不是无足轻重之人。

　　卫嵩同卫轻年龄相差不少，可卫轻天生容颜不老，看着和卫嵩是平辈。再加上两人容貌几分相似，总会被人认成是同卵兄弟。

　　卫轻成家立业晚，娶了他的学生，也是卫嵩同窗好友。卫嵩不知道是在和卫轻暗自较量着什么，也在同一年娶妻纳妾，立马就诞下一子。比卫落谷还要年长。

　　只有卫嵩心里清楚，他一直都怨恨卫轻。就是因为他容颜不老，使得自己总是被与他作比较。就连他们的父亲也更倾向于卫轻，觉得卫嵩一无是处。

　　这也难免的，毕竟他内心一直都不成熟。卫轻年幼时家里困苦，早早的就有自己的思想，帮助父亲建立卫氏堂。而卫嵩一生下来就已然是卫氏堂之人，根本就不用为生计发愁。

　　没吃过苦中苦，卫嵩纨绔不化。怨恨着兄长却又在外消费着他，逛青楼赊账留卫轻的名字，去杂货店偷鸡摸狗也说卫轻教导。

　　卫轻知道弟弟不懂事，没有过于追究他。直到父亲去世，卫嵩带了一群狐朋狗友在白事上大闹一场，卫轻才终于发怒打了他一巴掌发配到了乡下的老家。

　　卫嵩在老家尝尽苦头，更加怨恨卫轻，后来在卫轻死后才得以脱身，继承了卫氏堂。

　　他只是有点文化但不聪慧，一心只想着达成自己的目的便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话都不经脑子的说出。

　　陈覆调查过卫嵩，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可没想到真是如此之甚。

　　他一直环抱在胸前的手，悄悄探到了腰间宝剑，光是这细微的一个动作仿佛就将周围凝结的空气斩断。

　　周围宫女们识趣地让出一条路，陈覆得以脱身脚步有力地朝门口走去。
　　直到这时她们见到陈覆穆然的背影，才终于意识到以前一直将玩笑挂在脸上的男人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可怕，不愧是经历过沙场的少将军，认真起来依旧是有横扫千敌之魄。

　　侍卫们转头一看果真是陈覆，立马放下了正在和卫嵩纠缠的尖刀，向他规规矩矩的行军礼。

　　“陈少将军！”

　　卫嵩见到陈覆，一下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根本没有来得及去在意陈覆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他冲过侍卫们的阻拦，直接来到陈覆面前，装作悲痛万分。

　　“少将军，您知道我不是恶人，上次误解了太子殿下的意思，这次想前来道歉的，可这群侍卫怎么都不肯进去通报一声，差点误了大事。”

　　旁边的侍卫们心里骂了卫嵩一声。刚刚明明还说是要去见皇帝陛下的，怎么现在见到陈覆立马改口要见太子殿下了呢？

　　就在卫嵩即将要碰到陈覆衣袖的时候，陈覆巧妙地躲闪了一下。而随着他的躲闪，动作之余抽出宝剑来架在了卫嵩的脖子上。

　　冰凉的刀刃触碰到卫嵩温暖的脖子，让他觉得比寒冬腊月冰冻三尺更加寒冷无比。

　　而就只是这样的寒冷与轻微的触碰，让他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连带着整个神经都是酸痛无比，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根本动弹不得。

　　“敢在皇宫门口造次，胆子不小。还侮辱太子殿下，你们卫氏堂的人就这么点修养？”

　　陈覆的话平平淡淡却让人听了不禁寒颤了一下。

　　卫嵩想哭的心都有了，心里疯狂怨恨着卫落谷。这个死丫头提的点子果然没有什么好事。

　　见卫嵩被吓傻了，迟迟不敢开口说话。陈覆心里边有些好笑，刚刚他那张牙舞爪的气势到了哪里去？

　　陈覆上下打量了卫嵩一圈，除了忽略掉他颤抖的双腿以外，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他手里还拿着的金牌。

　　只是那样轻轻看了一眼，陈覆心里忽然一惊，立马知道那是何物。

　　怎么此物会在这地方出现？

　　记得这枚金牌早就已经被景尊柏给回收，怎么如今有第二块还流落在外面？这东西要是被有些有心之人得到了岂不是会坏了他们的大事。

　　此想法一出陈覆自然不会任由着卫嵩拿着这块东西在外面到处乱晃。

　　“既然你想找太子就随我进去，多说一句废话就把你舌头割掉。”

　　卫嵩吓得只能快速点了点头。陈覆依旧没有将宝剑收回，而是压着卫嵩的脖子带他进到皇宫里。

　　虽说他是如愿的进到皇宫，可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风光。这一路上不少人纷纷驻足围观，交头接耳的，让卫嵩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陈覆带着他东绕西绕，就是迟迟没有到太子殿，反而是像游街示众一般的到处乱逛。

　　终于，陈覆在他身后让他停在了一个极为安静的院子。

　　反观这院子种的花花草草，地上铺满了彩色鹅卵石。阳光照耀着闪闪发亮，像是走在彩虹上，甚是好看。

　　不愧是皇宫的东西，确实是在民间没有见过的华丽。就是不知是哪个宫的院子，分明这么好看怎么没有一个人在？

　　陈覆这时才将宝剑收起。

　　“你到底是想找谁？”

　　卫嵩不敢骗他，若是真的骗他了，那说不定会真的带自己直接到景尊柏那里，还怎么去找皇帝陛下说这件事情。

　　“是……是想见融辉皇……。”

　　融辉皇？陈覆挑了挑眉。卫嵩应该和融辉皇扯不上任何关系，那么想见他只有一个目的了。

　　陈覆心里估摸着卫嵩打的主意，顺手指了指前面一条小路。

　　“从这里直接穿过去，到出口有一个李公公。让他去通报即可。至于皇帝陛下见不见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卫嵩赶紧点了点头，心里摸不清陈覆的想法。他前一秒还架着自己要带自己去见景尊柏，后一秒就直接给自己指了一条路。

　　他刚想转头过去却只感受到身后一阵强风吹过。风声之大，吹的他原本整齐的衣裳褶皱了起来。

　　卫嵩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挡住视线，而后身外平静再睁眼，陈覆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自己好像少了些什么。可他此时一人孤身处在皇宫，着实让他不安，而这个错觉也权当成了惊慌，忽略掉了。

　　陈覆悄悄落在树上，透过树荫隐蔽自己的气息观察着卫嵩确实朝自己所指的那条路去了。便才展开手。

　　刚刚他趁卫嵩不注意一把顺走了他的金牌，没想到这卫嵩傻傻的没有发现。

　　他拿着这金牌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思考了很多事情，随后又将金牌藏起。往太子殿的方向去。

　　卫嵩一边穿过小路一边深呼吸。随着前方逐渐明亮，他也愈加紧张。

　　出了小路是一片辉煌呈现在眼前。

　　上面几个赫然金光的大字让卫嵩不自觉地深深看了几眼。

　　“永康殿……。”

　　他在民间就听说过永康殿便是皇帝的寝宫。

　　他凭空想象过永康殿究竟是何样子。把心中能想着荣华富贵皆加其上，可还是不足以于眼前真实所见的相比拟。

　　两侧宫墙宽阔道一眼望不到尽头，殿鼎额边好似镶了金边，若现在是夜晚定也是最明亮的。

　　刚出了小路脚踩之地就已不是那院子里的土地，而是换成了一种如红木一般的轻薄木材。其散发出来的味道并不是红木的树腥，而是阵阵花香。

　　这得是有多奢侈才能将土地全部换成了木材。就连卫氏堂也只有本家的书堂才是木质的地面。卫嵩自己住的屋子也是土面。

　　还未进到宫殿里面，光是外面就如此令人瞠目结舌。卫嵩一瞬间开始打起退堂鼓来，不敢踩在这块地面上。

　　他心脏跳得飞快，脑子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充血转头就想离开。就在他真的要转身时，一个苍老又矫情的声音在他附近响起。

　　“何人？”

　　卫嵩被吓得浑身发毛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猛地转头看去一身青红色宦服的老者出现在眼前。

　　他手中捧着一拂尘，而拂尘把手处仔细看也是雕刻着精美的花纹。

　　“在……在下卫嵩。”

　　卫嵩条件反射地道出自己的名讳。他弯着腰，眼睛在那宦官身上扫来扫去。

　　青红色应是宦官之首，而能持有拂尘定是皇帝身边的。总之和皇帝有关，他就不敢不尊敬。

　　“卫嵩？可是卫氏堂的卫嵩啊？”

　　宦官眼睛看着低他一等的卫嵩，语气依旧是那样又尖又矫情。

　　“正是，正是。”

　　“那来此处有何贵干？”

　　“在下想见……融辉皇一面，恳请公公通报。”

　　“哦？陛下可有传唤你？”

　　“不曾传唤。只是听闻陛下病了，心感着急，夜不能寐便连夜赶来，想和陛下叙旧。”

　　“可你也知道陛下病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怎会见你。别提和你叙旧了，陛下现在脾气大的很，谁都不想见。咱家看卫先生还是请回吧。”

　　“不，不，”卫嵩这时倒是立马打消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他若是回去必定还是要经过东门那群侍卫，还不得笑死自己。

　　“不只是叙旧在下真的要事和陛下说。”

　　“什么要事？”

　　“这……，”卫嵩一时口快随便找了个借口，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吧，“呃……在民间有一药方，听说可以治百病，所以很想亲自帮陛下排忧解难。”

　　可以治百病的药方？

　　宦官精明的眼睛转了转。

　　面前之人确实和卫氏堂卫轻长得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卫嵩。
　　能治百病这话若是旁人说的，他定是不会相信，可偏偏是出自卫嵩之口，未必不可信。

　　天下谁人不知道卫氏堂都是有学问的，随便拉出一个名字足以震撼天下。说不定还真有什么秘方能治好陛下的病。

　　“如此啊，”宦官脸上立马堆起笑容，“老奴姓李，大家都叫咱为李公公。若卫先生所言真实那么就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