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人愁》韩北继

17、金牌

　　甘顺，顺城，姜水，是咸商最有名的三角领。

　　三个地方距离相当分别处于三个角，形成了三角形，故有此称。

　　顺城到甘顺若是骑快马一天即可到达，像卫嵩这般坐的是马车，也得要一天外加一夜。

　　卫嵩自然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景尊柏从卫氏院离开已经过了数日，他是生怕景尊柏把这茬事给忘了，又寻到别的合适的人，自己就又跑了个空。

　　这一路上是换了三匹马，两个车夫才勉强趁着傍晚赶到。本想着撞上用晚膳的时间进到皇宫里，正好可以借着酒劲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没想到自从融辉皇病了，皇宫处就把手的极其严密。

　　下午申时过后外人不得进入皇宫，而皇宫里的人自然也是不得出宫的。为的就是防某些有心之人趁虚而入行刺陛下。

　　不管卫嵩如何苦苦的向把守侍卫哀求都没有用，他也只能作罢，暂时寻了一处便宜的客栈，搬进去住了一晚。

　　卫嵩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在想着明日面对圣上该如何开口。虽说融辉皇是在卫氏院读过书的，那时的教书先生还是他和卫轻的父亲。

　　卫轻与融辉皇是同窗，自己并没有和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读书。早年间融辉皇还是太子自己就只是和他见过一面没有交谈，而明日是要借着这个噱头直接找陛下，这让他心里着实惶恐。

　　还不如晚上到皇宫直接说出来，省的如此心惊胆战。

　　卫嵩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度过的夜晚，总之天才刚晃亮，大概五更，他就已经起身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着装。

　　但他不着急着走，卫嵩好歹是文化人，知道卯正时大臣们要去上朝。现在是由皇后代替融辉皇，但此时去也必定也是见不到。说不定还会被哪个自己认识的大臣看见落什么闲话。

　　在客栈又磨蹭了一会儿，卫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气。他推开门叫来客栈的小二，让他帮自己找了辆马车，坐上马车直奔目的地。

　　昨日他去的是咸商皇殿东属德鑫门，晚上值门的侍卫于早上不同，不知道其中换过了多少波。距离德鑫门不远处，卫嵩让马车停下，赏了车夫点银子匆匆忙忙把他打发了。

　　卫嵩脚步不急不慢，营造出自己处事不惊的姿态，而德鑫门的侍卫早就发现了他，冷眼看着。

　　卫嵩颇有礼貌的向那几个侍卫弯弯腰，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几个侍卫就立马亮出了明晃晃的尖刀，交叉叠在卫嵩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兴许是刀光太刺眼，又或者是侍卫极其不友善。卫嵩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还向后退了几步。他一个读书人不曾遇见过这种情况。再说他又什么都没有干，怎么突然就刀剑相向？

　　“有 ……有话好好说……。”

　　卫嵩结结巴巴的气势瞬间就短了一截。侍卫们的目光在卫嵩身上扫了又扫，见他衣冠整洁面容俊郎，谈吐也不是那么的粗俗，觉得只是个普通的秀才。

　　“知道此地为何地？来这里有何事？你又是何人？”

　　“知道，知道。此地是咸商皇殿东门，我叫卫嵩，是顺城卫氏堂的祭酒，今日前来与陛下商量要事的。”

　　“陛下？”侍卫们对视了一眼，“哪位陛下？”

　　“当然是当今圣上融辉皇殿下。”

　　此话一出口，侍卫们愣了几秒突然笑了出来。

　　他们互相眼神传达着笑意，有几个甚至弯腰捧腹，如此滑稽之态与庄重的德鑫门截然相反。

　　侍卫们越笑卫嵩心里就越慌张，他不傻，知道自己是在被嘲笑，觉得好生尴尬。他脸皮向来薄得要死，主要是顺城将他捧的名气太高心高气傲。现在受到如此对待自然是红透了脸，有些恼羞成怒。

　　他极力抑制住怒火，脸上堆满假笑，“恳请小兄弟行行好，进去通报一声。”

　　卫嵩一边说着一边靠近离他最近的一个侍卫，偷偷的朝他怀里塞了一囊包银子，“日后卫氏堂必有重谢。”

　　侍卫眼睛没有眨一下，他斜眼看了一眼银子，轻轻一挥手就将怀里的有些分量的囊包扔在了地上。

　　随着囊包落地，那几个侍卫纷纷露出冷笑，

　　“当此处是何地还会惦记着你那点银子。像你这样的人多了去了，若是人人都进去通报，那皇殿定是车水马龙。
　　再说皇帝陛下是何等人物，哪会见你这种小喽啰？劝这位兄台还是早些回去，不知道规矩就不要乱出门，省得丢人现眼。我们可不认识什么卫氏堂，只认我们的主君。”

　　卫嵩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囊包和这群侍卫坚定不移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为所有的兵家子都可以用金钱来打发，此次来还特意多备了些银子。谁又能料到侍卫们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嘲讽的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侍卫的冷笑狠狠灼伤着卫嵩的自尊。他上一次受到这种待遇还是卫轻活着的时候，就是连那个最高贵的女人还要敬自己三分！

　　他拳头在袖中紧紧握起，同被卫轻嘲笑一般，将手心攥出了几道血印。

　　忽然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内袖中的一块硬硬的东西。卫嵩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带着这块好东西。

　　卫嵩努力平静了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还没有进入皇宫就先失了态。他装作不在意，笑了笑继续道，

　　“即便有这东西也没有资格让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吗？”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袖中掏出一块荷包递给侍卫。

　　侍卫不以为然的接过打开，一块金灿灿的金牌便呈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块金牌长方形保存得极其完好，甚至连磕碰都不曾有过，更别提有划伤或是变色。

　　因为保存得极为完好，上面赫然几个大字也清晰无比，就连摸起来的手感，掂起来的重量，上面的纹路都清清楚楚的，无疑是在告诉侍卫们这块金牌是个真家伙。

　　“……赠卫氏堂卫轻？”

　　侍卫们不自觉地将上面的字念出。

　　他们几个围起来左看右看。

　　融辉皇的朝代，金牌除了免死金牌以外不再出产其他的。但这块金牌又保存得极其完好，年代并不久远的样子，应当是前朝之物。

　　其实这群侍卫们从小学武不曾读过书，所以对卫氏堂并没有那么多的了解。

　　最多最多只晓得卫氏堂卫轻是个厉害的人物。所以卫嵩道出卫氏堂的名字他们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可卫氏堂卫轻的名字一出现让他们不自觉地谨慎起来。

　　卫轻亦好亦坏，总之不可牵扯太多。他改变了前朝规则，却又在今朝冒犯皇后被处死。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是杀身之祸。

　　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侍卫们心照不宣。他们将金牌扔还给卫嵩重新将尖刀架起。

　　“不认识那是何物，请回吧。”

　　卫嵩这下彻底是呆在原地。这块金牌还是他翻卫轻遗物的时候翻到的，所以私自收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谁曾想侍卫们都是新瓜蛋子，连这金牌都不认。

　　卫嵩思想直来直去，丝毫没有意识到是侍卫们故意装作不认识。他自己拿着那块金牌恨不得贴在侍卫的脸上，

　　“你们瞎了吗？不知这是何物，这可是先皇亲自交给卫氏堂的东西！此物一出你们还敢不听我的话！”

　　卫嵩声音洪亮，引得宫附近的宫女太监们纷纷驻足趴在门口围观。

　　侍卫们皱眉，不耐烦至极。这人怎么像个疯狗一样到处乱吠？要是吵到了宫里的贵人们那还得了？

　　所以他干脆用尖刀背部戳着卫嵩逼他强制离开。

　　在那群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中，陈覆悄悄地藏在那里。

　　他原本是要出宫给家姐与母亲送东西的，这脚还没踏出皇宫门就被硬生生的堵在了那里。

　　他偷偷看了一眼，见到竟是卫嵩在门口发疯。

　　最近这是怎么了？一和卫氏扯上关系就没什么好事。这东西他是送不出去了，要是让卫嵩见到自己还不得转脸缠着自己？

　　光是凭想象的就麻烦的要命。陈覆果断转身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谁知没有被卫嵩发现竟被门口的宫女们发现。

　　陈覆经常跟着景尊柏，景尊柏受到女性欢迎，他自然也是被那群女性看入眼。再加上他是少将军的身份以及那健硕的臂膀，一身本领和清爽的笑容，更让宫女们春心荡漾。

　　她们也顾不得门口卫嵩究竟怎么样，转头直接在陈覆身边叽叽乱叫，

　　“少将军安，怎么有幸来这里呀？”

　　“少将军我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您办！”

　　这群宫女的声音不亚于卫嵩的，甚至比他的更刺耳。卫嵩自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陈覆心里万般无奈，把这群宫女千刀万剐的心都有。可光听这群宫女的主子们，个个都不是能得罪的主。陈覆也只好抱歉地笑笑，

　　“太子殿下叫我，我先走了。”

　　还没等他从宫女堆里面抽出身来，卫嵩就在门口立马大声嘶吼，“陈覆少将军！在下卫嵩啊！前不久您还和太子殿下一起来卫氏堂寻姑娘啊，您不记得了吗？”

　　陈覆一口血差点吐了出来。他笑容僵在脸上，眸色瞬间沉了下去，就连周围的宫女们一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立马闭嘴。

　　卫嵩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什么都敢说！

　　在皇宫门口竟然如此张扬的说太子殿下去宫外寻姑娘。虽说寻的这姑娘并不是那样的意思，可听的着实让人误会，这根本就是在诋毁太子殿下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