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术》李行川

11、第 11 章

　　云峤站起来，向她作了一揖：“多谢姑娘好心提醒。不过，还未尝试，姑娘又怎知我不能医好令姐？”
　　阮二姑娘秀气的鼻峰一皱：“我当然知道。我可是眼睁睁看着阿爹阿娘……”
　　说到这里，她忽而又住嘴不说了。

　　“看见什么？”云峤追问道。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阮二姑娘围着他转了半圈，“哦，我知道了……你也是为了万辆赏金来的吧？”
　　云峤笑道：“不错。”

　　大概第一次从来府里的人这里听到有人明确承认是为了钱，小姑娘一时哑然。

　　云峤又坐回到座位上，他说道：“你既然称呼阮大小姐为姐姐，必然同为阮家的千金。”
　　阮二姑娘：“没错，我排行老二，生病的是我大姐姐。”
　　云峤：“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阮二姑娘解疑。”
　　阮二姑娘也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把给云峤沏的茶喝了一口：“你说。”

　　云峤敲敲椅子上的扶手将阮二姑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说：“令姐是何时开始发病？”
　　阮二姑娘回答极快：“中元节那天。”
　　她勾勾手指让云峤凑近些，小声说道：“因为是从中元节那天开始，所以大家才认为她是撞了邪，那些医师才束手无策。”

　　云峤重新直起身，说道：“今日七月十八，距中元节过去才三天。仅仅三天，我在离镇上有足足一个半时辰脚程的村子里都已经听说了令姐的病情，描述详细，犹如亲见……这种奇怪的病，一般人都不希望外传，女儿家应当更为在意这些传言才对，而且，听闻令姐婚期将近……消息传得如此之快，这是为何？”
　　阮二姑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这……我也不知。”
　　她神态纠结，像是有难言之隐又不愿对云峤这个外人说。

　　云峤也没打算能从她那里得到答案，他换了个问题：“令姐病重，我自荐上门，但姑娘却来阻我，又是为何？当真是担心我的性命？还是……你并不关心自家姐姐的性命？！”
　　阮二姑娘一惊，把茶盏重重放在案几上，气冲冲道：“你休要血口喷人！你去死吧，我不管你了，贪财鬼！”
　　说完起身就走。

　　云峤并不挽留，安然坐在椅子上，不急不躁。
　　他伸手去拿茶盏，想起这杯已经被阮二姑娘喝过了，有点儿想去门外叫个人给自己换茶。

　　不过没让他等太久，阮二姑娘又回来了。

　　她仍旧气势汹汹：“喂，贪财鬼，你真能治好我姐姐吗？”
　　云峤屈指敲敲扶手：“要见了令姐才知道。你能让人帮我换杯茶吗？”

　　阮二姑娘又想甩袖走人了。
　　她忍了忍，大声喊道：“来人，给贵、客换茶！”

　　等茶期间，阮二姑娘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陷入了沉思，不知想起了什么，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

　　送茶的仆人一走，阮二姑娘便开口说道：“贪财鬼……”
　　她才说了个开头，便被云峤打断：“在下姓云名峤，称呼在下云峤即可。”
　　阮二姑娘睨了他一眼，倒没有反驳，她继续说道：“姐姐的婚期今年开春定亲时就定下了，壬申月乙未日，七月二十六。看如今她这个样子，就算近两日治好了，怕是也赶不上婚期了。”
　　她转过身，面向云峤：“你是还没见过她现在的样子，才短短三天就瘦得快要脱相了。你瞧瞧……”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皮：“看见这一片青了没有，都是因为她半夜总在园子里游荡弄出动静，吓得我不敢睡觉熬夜熬的。我屋里有个胆小的丫鬟都已经吓病了。”

　　云峤：“令姐的症状是否当真如外面传言所说……”
　　阮二姑娘摇摇头：“从姐姐生病，阿爹阿娘就禁止我们外出了，我不知外面传闻如何。”
　　她继续说道：“家丑不可外扬，以我阿爹的脾气，断然不会让这种消息成为大家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倒是有一人或许会这样做。”
　　云峤问：“谁？”
　　阮二姑娘：“我那个未来姐夫。”

　　阮二姑娘换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说道：“我姐姐许的是当朝新科进士、如今七品县官，名为单宏才。我家虽是商贾世家，没什么地位，但也并不攀附权贵，这门婚事还是那个单宏才找了媒人主动向我家提亲。我阿爹阿娘观他人品相貌尚可，又有官职在身，且是娶我姐姐去做正妻，便应了下来。谁知他月初的时候竟然登门要悔婚！这事姐姐尚且不知，我是偷听来的。”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单宏才为了断结这桩姻亲把消息传出去的呢？”

　　云峤对她的推断不置可否，他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一见我，便要劝我离开？”
　　阮二姑娘咬了咬下唇：“这个不能告诉你，反正，你等会儿看过姐姐便趁早回去吧，若我阿爹阿娘留你过夜，千万不要留下来。”

　　此时又有仆人进来：“贵客请移步前厅，老爷有请。”
　　云峤起身跟着仆人走出门外，经过阮二姑娘身边时，她轻声说道：“记住我的话。”
　　云峤微微颔首。

　　到了前厅，阮老爷和阮夫人都在，两人身材都有些发福，是常见的富人相，又都带着商人惯有的和气。
　　寒暄过后，阮老爷看他过于年轻，问道：“您是医师？”
　　云峤：“不是，但是略懂些旁门左道，听说令千金不是平常病症，阮老爷也不是非要寻找医师吧？”
　　阮老爷：“那是自然。”
　　云峤直奔主题：“可否让在下见一见令千金？”
　　阮老爷点头。

　　未婚女子的闺房本不该让陌生男子进入，但此时也顾不得礼节了。

　　进了房门来到床前，仆人把两边帷幔打开，安静躺在床上的阮大小姐像是在这短短三天里被什么吸食了精气，瘦得快要看见骨头的轮廓了，气色如同病入膏肓的老妪，除此之外，从外观还看不到与普通生病之人的不同之处。

　　但是，在云峤眼里，这帷幔之内的方寸之地阴影密布，更有阵阵腥气。只是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全都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