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88、陌生人

　　来自全国各地的圣女被送到了京城，然后被专人带到一处很阔气的园林，跟随圣女一起的，还有各地进献的金银财宝和珍奇古玩。这些都是虔诚的底层教徒们奉献出来的。

　　那些陪伴圣女的奴仆和负责人则都被拒绝进入，首先是人数太多了，怕出乱子，其次对于大教主而言，这些人毫无价值，也没有接见的必要。

　　王也行跟着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起，提着裙子角，迈着小步子，绵羊似的被人驱赶着往前走。

　　王也行不住地用眼角打量，四周都是厅堂楼阁，雕梁画栋，十分气派，颇有些皇家园林的影子。一行的女孩子大概有四五十个，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却都十分年轻。

　　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宽阔明亮的大厅里，大家站了一会儿，都觉得十分拘谨，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妇人走过来，指了指几个女孩子，叫她们回去。

　　这些女孩子有的惊讶，有的沮丧，最后都十分落寞，无奈地低着头走。

　　剩下的就是形体相貌上佳的人了。王也行心想，这哪里像是选圣女，简直就是选妃。心里觉得受到了侮辱，又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破坏金乌教的祭祀，叫他们声名扫地。

　　然后那管事的妇人坐在一张板凳上，就像学堂里的老师检查作业似的，叫这些女孩子一个一个过来。

　　王也行心里想着，凭自己的谈吐才智，应付这种妇人是不成问题的。

　　然后那妇人说，叫她们各自吟诵一段祷文，再跳一段祝舞。

　　王也行：“……”

　　她隐约记得前几天仆妇们给她拿了几本书，上面记载了圣女在祭祀时要念的什么五谷丰登之类的东西，还有舞蹈的形体图，她当然不会看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然后许多圣女都被淘汰，王也行同她们一起，被送了出去。当然陪她们一起来的金银珠宝是不可能退还的。

　　大家出了大门，都一起哭了起来，有的说自己爸爸妈妈倾家荡产送自己做了圣女。有的说自己没脸回去了。

　　王也行倒并不怎么沮丧，她心里想着自己用什么办法再混进去，给这个金乌教捣点乱。

　　她只顾低着头思考，也没怎么看路，陡然间感觉一股杀气逼来，王也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见白无常一身的白衣白脸，手里提着长刀，目露凶光，一脸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样子。

　　不远处的茶楼里，姜复栖坐在桌子上旁边漫不经心地喝茶。另一边，刘主事和几个仆从妇人坐在墙根下面闲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因为她现在已经褪去了圣女的光环，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所以也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王也行往袖子里摸了摸，刚才选圣女的时候，身上所有的武器都被搜走了。她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因为自己并没有打败白无常的能力。但是她想，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他大概是不敢当街杀人的。

　　王也行慢慢后退了几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白无常果然没有动手，而是鬼魅似的步步紧逼着她。王也行醒悟过来，他想把自己逼到城外没人的地方再下手，以免给姜复栖带来麻烦。

　　王也行心想，我偏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她纵身一跃，施展功夫，竟然朝都城中心那些高官显贵的院落里去，后面白无常紧追不舍，随时准备找机会下手。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竟然胡乱跑到了顾守拙丞相曾经的宅邸。顾府曾经是京城最豪华宽阔的院落，地理位置又好。然而如今却荒草萋萋，成了个死宅。

　　王也行从屋顶跳下来之后，先是想到这里是曾经的顾宅，很担心遇到故人，但很快发现四周都是残垣废墟，又想起来顾丞相出了事，整个顾家也倒了。

　　白无常紧随其后，如一张死亡的大网一样，从天而降。

　　这是一个宽阔而死寂的院落，也是很适合猎杀的场地。

　　到了这个时候，王也行退无可退，只好打起精神应战了。她从地上捡起一根削尖的烧火棍握在手里，脑海里陡然想起湖蓝教过自己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武器的优劣根本不值一提。

　　她见识过湖蓝把一块砖头刺入敌人的胸膛。一块普通笨重毫无棱角的砖头，在湖蓝的手里，就是天底下最凶悍的武器。

　　王也行心里默默念着湖蓝的名字，给自己打气。手里以长棍做剑，慢慢调整自己出招的策略。

　　两人在残破的庭院里对峙，身上的影子随着日光移动。

　　忽然角落里一声咳嗽声，把两人都惊动了。但是大战在即，他们两个都没有回头，王也行开口说：“你是这里看守院子的仆人吗？快躲开些，别伤了你。”

　　那人开口了，是个温和的中年男人声音。

　　“这是我的院子，你们是什么人？”

　　王也行听到这里，十分好奇，忍不住转过头说：“你……”

　　那白无常趁她转头的功夫，立刻挥刀而来，一把亮闪闪的钢刀眼看就要从王也行的脖子上切过去。

　　那男人立刻说：“低头，背后有刀。”

　　王也行下意识地沉腰低头，只觉头顶冷飕飕的，一缕头发轻飘飘地落下来。

　　白无常一击不成，勃然大怒，沉声道：“多管闲事，我先宰了你！”以手做爪，直朝男人的脖子而去，打算一把掐死他。

　　男人本来是侧面而坐的，这时候就转过了身，不闪不躲，迎面看着白无常。

　　那白无常一掌堪堪碰到了男人的衣领，这时候看清了男人的相貌，他大惊失色，连忙收招，却哪里守得住，只得变换了方向，冲向旁边的柱子。

　　一根合抱粗的门廊柱子被他硬生生扣出一个大洞，白无常亦觉得半边身子发麻，手指淋淋漓漓地全都是血。他顾不得这个，转身朝男人跪下。

　　男人两手搭在膝盖上，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白无常迅速站起来，神色激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男人说：“退下。”

　　白无常二话不说，纵身一跃，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也行在远处站着，虽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是白无常二话不说就走了，她真是又惊讶又困惑。她看了看那个男人。对方坐在一张特制的带着轮子的椅子上，身上穿着玄色的长袍，似乎比平常人更怕冷一些，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的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头顶带着赤金色的发簪。长眉入鬓，鼻梁高挺，是个很英武不凡的容貌。

　　王也行上前一步，说：“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

　　男人点点头，转动着椅子上的轮子，看向别处了。

　　王也行觉得这人很高傲，以前她在皇宫见到皇帝时，对方也是这样一副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孤独的神态。

　　王也行本来不想搭理他，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你刚才为什么说这是你的院子啊？”

　　男人说：“我买下的。”

　　这个回答倒是没有错，顾家败落了，宅院可不就卖给别人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