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86、立威

　　王也行跟随众妇人，来到了一群车队前。车队由三匹马和五辆马车组成。为首一个黑瘦精干的男人骑坐在马背上，旁边跟着几个仆从。那几辆马车里遮盖得很严实，像是货物，第一辆马车倒是空的，装饰的很豪华，像是给人乘坐的。

　　黑瘦男人居高临下，训斥众仆人道：“怎么这么慢哪，每人领十鞭子。”

　　众妇人跪下谢恩，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这十鞭子是法外开恩一样。

　　男人很快就注意到这不是刚才逃走的圣女了，他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抓着王也行的衣领，往她脸上盯了片刻，问妇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妇人们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那小妮子头上破了个碗大的洞，已经不适合做圣女，所以我们才请了新的圣女来。这位姑娘说她符合圣女的条件。”

　　男人又重新打量了王也行一番，外表看起来果然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只是年龄似乎大了点，看气质也不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男人摸了摸嘴唇上的胡子，倨傲地说：“你果然符合圣女的条件吗？”

　　王也行点点头。

　　男人对妇人道：“把她的衣服扒了，我要检查一下。”

　　妇人一声不吭地走上来，要脱王也行的衣服。旁人也并没有露出要回避的意思，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

　　王也行笑道：“这就很没有必要了吧。”

　　男人冷着脸：“放屁，我说查就查。”

　　妇人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对王也行说：“姑娘，我们主事大人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您还是不要惹怒他了。”

　　王也行和和气气地说：“就算查出来我不是圣女，那又如何呢？难道你们还能找到别的姑娘代替吗？我说这位主事大人，我劝你还是对我客气点，把我惹恼了，我也撂挑子不干了，再不然一头碰死，到时候作难的还是你自己。”

　　众人见这个小姑娘伶牙俐齿，都十分吃惊。那位主事大人也惊愕了半晌，但是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祭祀之前，所有支派都会显出各自的圣女供教主挑选，若是自己献不出圣女，会惹怒教主大人的。

　　男人收回了要打出去的鞭子，哼了一声，调转马头，说道：“废话少说，赶紧走，一定要赶在其他几路人马前面到京城。”

　　王也行坐在奢华柔软的马车里，一个妇人坐在车辕上，轻声慢语地教给她圣女所要掌握的本领。要能歌善舞，能观察天象，还要有统领所有信徒的决心和勇气。

　　说完了这些，还给她几套金光璀璨的头面首饰，还有用孔雀羽毛和金线编制成的衣衫和裙子。王也行在马车里换上之后，举手投足见都觉得光辉照人，是个行走的小金库。

　　赶了一天的路，快傍晚的时候，众人来到距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驿站，这时候天色阴暗，下起了蒙蒙小雨，秋天的雨水总是淅淅沥沥的，落在众人衣裳上，加上风一吹，只觉透心的凉。

　　王也行这会儿也饿了，从轿子窗口看见外面有驿站，以为大家必然在这里投宿了，不料车队并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面走。

　　王也行掀开帘子道：“刘主事，这里就是驿站，你还往前面走什么？”因为王也行觉得这黑瘦男人不是好人，对他说话也并不客气。

　　刘主事头也不回地说：“我们今晚抓紧时间进城，明天一早收拾停当，就能觐见教主了。”

　　王也行手臂一挥，叫车队都停下，又说：“这里距离京城还有十几公里，等你到了城门，人家早关门了，你又错过了投宿的店，难道叫本圣女睡在野外吗？”又对众人说：“你们都是外地人，不晓得。我常常在京城走动，很熟悉这里的道路。你们听我的没错。”

　　大家听了这话，都有些踟蹰，本来他们一向都只听主事大人的话。然而这位新圣女语言伶俐，聪明机智，似乎比主事大人更有号召力一些。

　　其实各地的金乌教，虽然都推选了圣女，并且名义上以圣女为尊，实际上圣女只是十几岁的无知姑娘，不过是拿来做傀儡的，真正掌握权力的还是背后的主事。

　　这位姓刘的主事确实没来过京城，听王也行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但是当着大家的面，他不能认输啊。他有预感，一旦这次低头，恐怕以后他的号令就没有这位圣女的号令管用了。

　　“听我的命令，继续赶路，有谁不从着，火刑伺候。”刘主事说，火刑是金乌教非常严酷的一种刑罚，施刑时将受刑者手脚捆绑在木头桩上，脚底下堆满柴草，活活焚烧而死。因为是从脚底开始烧着的，受刑者虽然痛苦不堪，却依然能保持清醒，一直到全身都烧成黑炭了才死掉，凄惨的声音在几公里外都能听见。

　　大家一听说火刑，吓得浑身一机灵，毫不迟疑地继续往前面走。

　　这一下王也行可落了下乘了，眼看车队又要往前面走了。王也行从马车里跳出来，一把抓住刘主事的脖子，把他从马背上揪下来。

　　刘主事在泥地里翻了一个滚，鲤鱼打挺地跳起来，还没站稳，忽然一阵鞭子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每一鞭都如同刀尖一样，把他打得衣裳绽开，露出道道血痕。

　　刘主事大吵大嚷，在地上翻滚咆哮，又对侍从道：“你们快拉住这个疯女人，打死她。”

　　但是大家都木然地站着，没有动。

　　刘主事并非真正的信徒，只是一个利用宗教势力的投机者。但是他身边这些奴仆婢女，却是十分坚定的金乌教教徒，他们尊崇教主和圣女，而主事的身份则远远低于这两者。

　　王也行把刘主事打得如一只黑狗似的，倒在烂泥里颤抖呜咽。王也行把鞭子扔了，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擦手，说道：“这就是你怠慢圣女的代价。”

　　众人见圣女如此威严，都万分喜悦，赶上来参拜。然后大家一起簇拥着王也行，在驿站住下。

　　京城的客流量大，驿站自然十分宽敞。住的客人多半也都是来参加祭祀的金乌教各地支派。那些驿站的小官们哪里敢得罪他们，马不停蹄地招待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

　　王也行被安排在了上房里，众妇女伺候她洗漱换衣，这时候大家待她的态度，恭敬里还带着一点惧怕。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说，刘主事来给圣女赔罪来啦。

　　房门打开，果然看见刘主事跪在地上，浑身污泥不堪，瑟瑟发抖的样子，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圣女能宽赦他的罪过。

　　王也行点点头道：“算你还识相，以后我们这支队伍我说了算，我要停就停，我要走就走。你只配给我做个马夫而已。”

　　刘主事磕头道：“是是，小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