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85、分道扬镳

　　王也行三人去京城的路上，金乌教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壮大，与此同时，朝廷里权力也发生了更替，宰相顾守拙死了，死后第三天，新任的宰相周桐就派人抄了他的家，把他们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尽数罚没充公。然后派侍卫守着顾家大门，不准出入。

　　可怜顾家一家老小百十口人，水米断绝，在这繁华热闹的京城之中，竟然活活饿死了许多。后来还是顾家的长子顾宗茂带剑冲出去，当着众人的面自杀，表示父亲的清白。这个自杀未遂的举动震惊了朝野，于是皇帝赦免了他们一家，还给了顾家长子一个官职，表示自己不忘旧情。然而此后赫赫一时的顾家算是彻底的没落了。

　　现在朝廷里权力最大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新任宰相周桐，另一个是四海王叫做杨异。杨异是皇帝的亲叔叔，为人十分低调，是近两年才活跃在政坛上的，跟他同时期出现在众人视野的，就是金乌教了。

　　这一路上，王也行听到了许多朝廷的传闻，大概越是京畿重地，大家的参政热情越是高吧。

　　这一天早上，三人起了个大早，收拾东西出门，打算一口气赶到京城，因为都没有吃早饭，他们仨在街边一个支着羊肉汤幌子的小摊坐下，三人各要了一碗汤，两块饼。

　　王也行肚子饿极了，一会儿看看街道，一会儿看看热气腾腾的灶台，脚尖不住地踏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汤饼端上来。她先用勺子尝了一口，连忙吐出来：“好烫，好烫。”

　　店伙计笑道：“姑娘，您小心点，这是刚出锅的热汤。”

　　王也行只好一面用勺子划拉着汤，一边吹气，又把那饼掰碎了一点一点扔到碗里。

　　秦蓉蓉脸色黄黄的，看了一眼汤，忽然转过脸，朝着地面干呕了一下。

　　王也行站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花若望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皱了皱眉，说道：“大家都在吃饭，你偏作出这种动作。”

　　王也行不大赞同，但是还没有说话，秦蓉蓉忽然转过身，抓起桌子上的热汤，朝着花若望兜头泼了上去。

　　花若望霍然起身躲开，饶是躲得开，脸上还是被溅上几滴，烫出几个小泡。花若望擦了擦头脸，抓住秦蓉蓉的衣襟，狠狠推了一把，把秦蓉蓉推在地上。

　　众人都惊呆了，一起看着这两个人。王也行在这一路上，已经见惯了他们两人的撕扯，所以并不很吃惊。

　　过了一会儿秦蓉蓉撒腿哭哭啼啼地跑了。花若望朝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没有追。王也行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她是你媳妇，她耍性子，旁人可以不管，你不能。”

　　花若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十分沮丧，道：“王姑娘，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

　　王也行笑道：“事已至此，这些话就不要提了，你们两口子赶快解决你们的事。我要去京城了，咱们在京城回合吧。”

　　花若望答应了一声，临走时，付了饭钱，又问王也行身上的盘缠够不够，又硬塞给她一百两银票，然后才走。

　　王也行心想，这两个人都是十分和气聪明的年轻人，为什么结了婚之后如此面目狰狞呢。从别人的事情想到自己的事，自己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呢？

　　王也行抱着脑袋苦思冥想，忽然远处一个穿红衣的人跑过来，一头扎进王也行的怀里，把她吓一跳。王也行大怒，一把抓住怀里人的头发，道：“乱跑什么，吓我一跳。”

　　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生的眉眼秀美，神清骨秀，真是好模样，穿戴也好，头上插着金钗银簪，脖子上挂着金锁，手腕上戴着碧玉手镯，手指上戴着翠绿的戒指，身上衣服层层叠叠，十分豪华奢侈。

　　只是这姑娘哭的梨花带雨，鼻涕眼泪一起落下来，嘴里道：“大姐姐，你救救我！”

　　王也行见她鼻涕拖得老长，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退，旁边人都是热心的，就都凑过来。

　　小姑娘见人多了，遂不再害怕，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说自己被人贩子拐卖，好容易才逃出来，眼下那些人又要追上她了。

　　大家一听是人贩子，都义愤填膺，撸起袖子，拿着木棍，作出保护小姑娘的架势，那卖羊肉汤的老板娘也是心善的，拧了一把热毛巾，给她擦擦脸，又给她端来一碗热汤。

　　王也行却在心里想，她一身的金银绫罗，看起来万分尊贵，实在不像是被拐卖的，然而看她刚才哭泣的惨状，又不像是说谎。

　　众人正在议论着，忽然从远处道路上走过来四五个健壮的妇人，手里拿着绳索木棍，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小姑娘正握着筷子吃饭，一看见来人，浑身打了个哆嗦，哭泣着缩在桌子底下，道：“就是她们！”

　　大家一听，都举起木棍绳索，喊道：“她们就是人贩子，快打呀！”

　　众人一哄而上，几个妇人也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说：“哎呀，你们干什么？我们是好人呀！”

　　众人说：“好人？好人会拿着绳索木棍抓人家小姑娘吗？”大家一起扑过去，把几个妇人五花大绑，拖到小吃摊前面，商量着扭送到官府里去。

　　那小姑娘却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对着几个妇人打躬作揖，道：“几位婶婶，你们放了我吧。”

　　那几个妇人却像是承受不起似的，虽然被绑着手脚，还是跪在地上对她磕头，说道：“圣女，折煞奴婢了。”

　　彼此磕头作揖，都是泪流不止，把大家弄了个莫名其妙。然后众人仔细盘问，才知道这是从南方来的一支金乌教的教徒。这位小姑娘是众人推选出的圣女，这次来京城朝拜的。但是小姑娘听说圣女最后要跳进火里献祭，心里害怕，所以才跑了出来。

　　小姑娘哭泣道：“我才不要做你们的圣女，是我爹娘非把我推出来的。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死给你们看。”说着，忽然一头朝桌角撞过去。

　　众人惊叫着去拉她，却见额头上已经破了个洞，鲜血汩汩流出来，所幸还有气息。老板娘从屋子里供奉财神爷的桌子上抓了一把香灰，按在她额头上。

　　大家听说是金乌教的事情，都不太敢批评，气焰也比刚才小了许多。有的说，能被选做圣女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小姑娘好不懂事。有的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人家不愿意做圣女，你们何必强求呢。

　　王也行对那几个妇人道：“我听说贵教的教主是最提倡行善积德的，若是今□□死了这小姑娘，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妇人一脸沮丧的样子，道：“姑娘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不能带圣女回去，我们几个人都要被主事大人惩罚，死后要在地狱里不得超生。”

　　另一个妇人叹气道：“如今别的不用说了，这女孩破了相，已经失去了做圣女的资格。咱们这一支的教徒恐怕都活不得了。”

　　大家一起哭了起来。

　　围观的人见这些妇人哭的捶胸顿足，虽然心里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

　　王也行却没有笑，而是认认真真地替她们考虑：“你们再去选一个圣女，不行吗？”

　　妇人哭道：“大祭祀很快就开始了，如今叫我们去哪里找圣女呢？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圣女，又岂是那么容易的呢？”哭哭啼啼地诉说着，说选一个圣女多么不容易，要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某月某日某时出生，还要肌肤如雪，体态修长，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瑕疵，还必须是未婚的童女。

　　王也行听完之后，拍手道：“这太巧合了，莫非是天意如此吗？”说完这话，却又不说了。

　　妇人疑惑道：“姑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也行笑道：“这位大婶，若非你我不相识，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呢。您刚才说的那些条件，不就是在说我吗？”

　　众人听了，都暗暗称奇，过来问她。王也行连连点头，道：“我正是某月某时出生的，别的条件也都符合。”

　　那时候的人都很迷信，一起说：“看来刚才的小姑娘并非圣女，这位姑娘才是真正的圣女啊。”众人再看王也行，觉得她眉目疏朗，举止大方，真有神人之姿。

　　几个妇人已经被松了绑，都过来匍匐在地上，给王也行磕头。她们虽然不大相信王也行是天选圣女，然而既然眼前有一个符合条件的，正好可以请回去充数。

　　王也行百般推辞，表示自己对金乌教知之甚少，不愿意参与其中。

　　妇人们嚎啕大哭，跪在地上把额头都磕破了，泥土合着鲜血粘在脸上，十分凄惨。众人看不过眼，也都来劝她，说你就扮做圣女吧，大不了过几日再想办法出来。

　　王也行心里得意，脸上却做出很不情愿的样子，叹了口气，站起身道：“好吧，我就陪你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