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76、逃婚

　　王也行出去舀了一盆水，把脸上的妆容卸掉，然后去梳妆台里找梳子，梳子是紫檀木做的，手柄上雕刻着百鸟朝凤的花纹，王也行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开始拆解头上的装饰，足足拆了半个时辰，桌面上堆放着金光灿灿小山似的头饰，其实都是镀金的，不大值钱，漂亮是挺漂亮的。

　　王也行把头发疏通，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她起身找了个火折子，虽然看见台子上两个红蜡烛，她并没有点燃，而是翻找抽屉找了一截白蜡烛，插在床前的烛台上。

　　西风还仰面躺在床上睡觉，两条长长的腿垂在地面上。

　　王也行也不管他，绕到另一侧床，掀开棉被躺下睡了。因为昨天夜里没有睡好，加上枕头里放了香料，今天睡得格外香甜。

　　睡到半夜，她听见旁边有人走动，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原来西风不知道何时醒了，正把烛台上的白蜡烛替换成红蜡烛。

　　房间里的光一下子亮起来，王也行揉揉眼睛，虽然很困，但又觉得不好在此地继续睡下去了。

　　西风见她醒了，微微一笑：“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王也行摇摇头，掀开棉被下床，从地上找出鞋子穿上，径直往外面走。

　　西风惊讶地看着她，说你去干嘛呀。

　　王也行说：“我去别的屋睡吧。”

　　西风一把抓住她拖回来，说道：“就这一个屋，你哪儿都不能去。”

　　王也行重新坐回床上，后面靠一个枕头，怀里又抱一个，借着朦胧的烛光看着西风，对他说：“你请坐。”

　　西风脱掉靴子，跟她并排靠在一处。

　　王也行忙说：“不是，你别挨着我，坐对面。”

　　西风只得掉转了方向，盘着腿跟她面对面坐着。

　　王也行说：“其实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大高兴，因为我忽然觉得，我跟你的婚姻是错误且不负责任的。”

　　西风皱着眉，问道：“你跟别人有过婚约？”

　　王也行摇头：“以前有，后来解除了，算是没有吧。

　　西风说：“那就没事了，咱们俩两情相悦，结为连理，这有什么问题？”

　　王也行沉吟道：“实际上……两情相悦这个词，还有待商榷。”

　　西风垂下眼皮，虽然有些难过，他还是强忍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别说了，赶紧睡觉吧。”

　　王也行还要再说什么，西风直接掀开棉被躺进去，背对着她闭上眼睛，好像一秒钟就睡着了。

　　王也行心里明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挽回，只得叹一口气，翻过身躺在床的另一侧，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后来还是困意袭来，她也沉沉睡去。

　　到底心里藏着事情，王也行第二天一早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洗脸梳头，又把自己随身带的东西收拾起来打成包袱，其实只有两件替换的衣服而已。

　　她回来后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找了纸笔，打算给他写一封信。她转过脸看看床上的西风，对方睡得正香，两手并拢垫着一侧脑袋，眉目俊秀，嘴巴微微撅着，带一点孩子气。

　　这模样其实一点都不讨人厌，王也行虽然谈不上喜欢他，但也绝不厌恶这个干干净净又俊秀的大男孩。但惟其如此，她更不愿意耽搁了他的后半生。

　　王也行在信里再三地道歉，表明自己无意跟他共度一生，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因为自己。“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她最后写道。

　　她把信颠来倒去地看了几遍，觉得无论自己说的如何委婉，对方醒来必然会勃然大怒的。她走到床边，把信放到枕头上，又看了西风一眼，对方睡得毫无察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他年轻的脸庞上，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投射出一排阴影。

　　王也行起身出去，关上房门，大步走了出去。因为时间还早，街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行人。她出城之后遇到一辆过路的马车，出了几文钱坐上去，马车嘚嘚前行，车窗外的风景转瞬即逝。

　　到了这个时候，王也行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西风的可爱的容貌和温柔的品格，越想越是舍不得，这时候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随意就答应了西风的求婚，自己的内心其实是喜欢西风的，只是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而已。

　　傍晚的时候，马车停下来，王也行跳下马车站定，竟然这样巧，这是跟顾宗茂分别的城市，而且前面那个房子灰砖灰瓦，门口还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梨树，是曾经收留自己的夏婆婆的房子。

　　王也行迈走过去，见门口清扫的很干净，门前挂了两个红灯笼，显得比从前热闹些，王也行敲敲大门，半晌从里面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呀。”

　　王也行听这个声音不是夏婆婆，就有些犹豫，正在这时门打开一条小缝，一个少妇警惕地打量她，问道：“你找谁。”

　　王也行隔着门缝朝院子里一看，里面堆放着柴草木盆，两三个小孩光着屁股打闹，已经不是以前的光景了，王也行道：“这里以前住着一户姓夏的妇人，是搬走了吗？”

　　妇人说：“这房子是我当家的买来的，我不知道原先的房主姓什么？”

　　王也行心想，这是夏婆婆的丈夫留给她的房子，也是她唯一的容身之处，怎么会轻易卖掉呢。就问：“原先的房主为什么要卖掉房子？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她，笑道：“这位大姐，我是来寻亲的，这原先的房主是我的长辈，她年纪大了，在本地又没有别的亲人，我很挂念她。”

　　妇人看看手里的钱，笑着揣进怀里，把门打开一扇，说道：“进来说吧。”

　　王也行进了院子，果然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多口之家的院落，到处散落着小孩的玩具衣服，还有两只大公鸡随处乱跑，满地都是鸡粪。

　　妇人道：“我听说原先的房主是个老寡妇，因为信奉了什么教，就把自己的所有身家供奉给了教主了。这就是我知道的。”

　　这番话倒是符合了夏婆婆原先的行为，她的确信奉了那个神秘的宗教。王也行眼看问不出别的什么，就准备告辞。

　　妇人大概觉得自己得了她的钱，就多说了几句：“虽然现在城里好多人都信奉这个金乌教，连官府都给他们站台，但我却很不吃这一套。”

　　王也行心里默默记下了金乌教三个字，又含笑道：“大姐是聪明人，必然不会被这些邪魔歪教迷惑。”

　　妇人笑道：“倒不是因为那个，因为那些小头目都宣扬不能有私产，要把所有的资产都供奉教主。你想，我跟我丈夫天天拼死拼活挣个钱容易吗？连养小孩都不够，哪有闲钱供奉别人。”

　　王也行点点头，笑道：“你的思路很对。”

　　本来这里离单家的水寨很近，王也行可以顺路去看一下单一雄，并跟他讲讲单九妹的事情。但是想到单九妹，王也行心里又担忧起来，心想，我把她独自留在了姜家，不知道如今怎么样呢？

　　想到这里，心里焦躁起来，也无心去拜访单家，而是买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往姜家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