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4、挑拨

　　二当家的今年三十岁出头，比大寨主的年龄小一半，跟其他兄弟们相比算非常年轻的了，之所以稳居二当家的位置，自然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大寨主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有个结义兄弟，两人感情十分深厚，几次出生入死，福祸与共，创下了龙头山这片基业。后来有一次下山遇到劲敌，结义兄弟为了救大寨主，被敌人抓住，死的特别惨。敌人当着大寨主的面把结义兄弟砍成零碎。大寨主受了强烈的刺激，为兄弟报仇后，就让他的儿子接替了他的位置。寨中的兄弟们是最重情义的，对现在的二当家的十分敬重。

　　严格意义上说，神机子并不算寨中兄弟，他是个投机者，原先道观兴旺的时候他就做道士，后来土匪们发展壮大，他就做了土匪。因为他善于交际，灵活机变，众人并不反感他。
　　神机子想利用二当家的除掉白氏，至于会不会给二当家的声誉抹黑，他倒没有考虑过，说老实话，他私下里挺瞧不上二当家的总是一副高高在上天之骄子的模样。

　　很快就到了中秋节，当天晚上，寨子大厅里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大小头领们齐聚一堂，共庆佳节。那山珍海味、佳肴美酒流水似的铺陈上来，又有几个会弹唱的女人上来唱了欢庆的曲子。那些土匪们本来就是粗野性子，吃了几杯酒后，越发地手舞足蹈、胡言乱语起来。
　　白氏本是在上席坐着，那些手下的小头领们仗着酒醉，都走上来敬酒。白氏先还喝了几杯，后来实在不胜酒力，只好推辞，那些人哪里肯依，一口一个嫂嫂地叫着，举着酒杯不肯走，又说山寨里自从有了大嫂，才越发兴旺壮大起来，大嫂的才干，就是十个男人也不及的。
　　白氏听的心烦，脸上又不好表现出来，朝大当家的看了一眼，大当家的护妻心切，上去都替她喝了，又轻声叮嘱她趁乱去别处歇歇。
　　白氏会意，瞅了个空隙悄悄走出来。

　　只见外面一轮明月照下来，廊檐下各色菊花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轻轻的摩挲声音。白氏一面走，一面欣赏，不提防身后有人忽然叫了她。
　　白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人一身青衣，头上挽个发髻，用筷子插着，显得不伦不类，像个假冒的道士。
　　白氏啐了一口：“原来是你，怎么躲在暗处吓人？”
　　神机子陪笑道：“我刚才在花园里小解，看见大嫂才特意走上来打招呼，并不是有意惊吓大嫂。”
　　白氏点点头，对待他也没什么可说的。
　　神机子却又说：“我前几日收拾东西，发现有几张地契，大概是我先前管账的时候落下的。”
　　白氏听到这里，就停下脚步，说道：“是吗？是哪片庄子上的？”
　　神机子笑道：“我这会儿却想不起来了，左右现在无事，大嫂不如同我去库房核对一下？”
　　白氏听到有利可图，自然是愿意走这一趟的，一面走，一面说：“不是我说句托大的话，你先前弄的也太不像话了，一大笔糊涂账。等忙完了这段，我是要跟寨主汇报这些的。你也不要说我不讲情面，寨主把管账的事情交给我，我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神机子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又羞又恼：你不用忙，我今日就结果了你！

　　神机子把白氏领到账房，请她稍坐片刻，自己回去拿地契。账房距离神机子的住处并不远，白氏也没有在意，就在那里闲坐，又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香瓜子慢慢地吃。

　　等了半晌不见回来，白氏心里正纳闷，忽然觉得房间里好像多了一个人，安静的时候好像能听到那人轻微的呼吸声。
　　白氏吓的一个激灵，猛然醒悟道，神机子那样贪财的人，真有了地契房产，自己藏着还来不及，怎会主动交出来。
　　她起身就往外面走，忽然听见里面踉踉跄跄地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衣衫凌乱，醉眼朦胧，却依然从容洒脱，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正是二当家的。
　　白氏多日没有见过他，如今见他这样风采，与大当家的真是云泥之别，心里百感交集，脚步却不停，一直往外面走。
　　神机子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早就领了寨中众兄弟来，把他俩堵了个正着。神机子对外的说辞是：“快去账房看看，二当家的喝醉了撒酒疯，在那里又唱又跳的。”
　　大家哈哈一笑，都簇拥过来看热闹，没想到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白氏，然后大家都愣住了。神机子不失时机地说：“呀，大嫂，你怎么在这里？二当家的他怎么样了？”
　　把白氏气的恨不能撕下他的肉，又眼巴巴地看着大寨主，一脸的委屈。
　　二当家的已经醉得神智不清，看见眼前的情况，虽然觉得诧异，但也无从分辨，只是朝众人笑了一笑，傻傻地坐下了。
　　大寨主哈哈一笑，上去扶住二当家的，又对白氏说：“我刚才见二弟醉的厉害，正恐没人照顾，原来你已经来了，果然你是个细心的人。”
　　这件事情算是一笔带过去了，众人虽然心里各有疑惑，但是外表上却并不露出来，只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天夜里，白氏在大寨主面前哭的死去活来，她自上山以来就骄纵得很，没事还要撒娇任性，更何况今日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神机子这个老贼想污蔑我！我恨不能生吃他的肉！”
　　大寨主连声安抚，哄了半天，最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好了，你跟二弟的事情，我也是知道一点的。你也不必哭成这个样子，倘若你一点问题都没有，难道他会鸡蛋里挑骨头吗？”
　　白氏一蹦三尺高，正要发作，又意识到撒娇不是撒泼，要适可而止，这老头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自己不好一味地惹怒他，于是转换了脸色，正色道：“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坏女人，我作风不正派，一天到晚就想着勾搭人，要不然我怎么到了土匪窝了呢？”
　　一番话把寨主心痒难耐又心花怒放，这件事情就暂且过去了。

　　过了几日寨主寻了个由头派神机子出去办事，结果在回来的路上死了。尸体也没有运回山上，就地掩埋了。

　　这件事弄的山寨众人有些不满，大家都觉得债主为了儿女私情杀掉自家兄弟，不是大丈夫所为。其实寨主并非为了白氏杀他，而是因为他挑拨了寨主和二当家的感情。在寨主心里，十个白氏也抵不上他们兄弟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