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3、军师心事

　　且说这白氏，本来已经打算许身给二当家了，没想到又被大当家的看上，这是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她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强大的魅力。
　　打小父母就说她长得胖壮，不够好看，长大了更加壮实，不像别人家女子那样窈窕纤细，总是被人笑话。她性格又要强，人家笑话她，她就要上去打人，因此落了个母老虎的恶名，于婚姻上更加不顺畅，其实她外面虽然凶恶，却是个很有本领很勤快的女人，做饭浆洗，针织女工自不必说，就是经商从政出谋划策，她也不比男人弱。可惜两任丈夫不争气，头一个身体弱早死就算了，第二个酸腐文弱，不事生产，还带个拖油瓶，白氏对这父女俩是一百个不满意，因为王也行有一桩好婚事，她才勉强忍耐了，偏这酸秀才又拖家带口地去京城，半路又死了。他死了不打紧，自己岂不是要背上克死两个丈夫的恶名？白氏恨完了王秀才，又着重地恨王也行，都是这一对父女害自己到今天的地步。
　　哪知道山上的土匪品味与众不同，不喜欢那种病态纤弱的美人，就喜欢这样胖壮结实落落大方的。于是白氏的美貌总算是见了天日。她虽然性格彪悍，跟土匪们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土匪们还觉得她太过温柔了。
　　而这龙头上的大王原本是个武将，在京城做的校尉，家有娇妻爱子，生活顺畅，忽然一日妻子外出上香的时候被武昌侯的二公子看上，这二公子是个混世魔王，一旦被他瞧上的女人，管是什么身家来历，定要到手不可。可怜这个小娘子被混世魔王逼到寺庙厢房里，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竟然一头撞死了。这二公子落得没趣，竟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校尉回到家里，看见妻子的尸体，并仆人们的讲述，气的提了一口宝刀就去侯府讨要说法。武昌侯府竟然闭门不见。后来校尉的上司来，把他申斥来一顿，说他目光短浅，为了一个女人闹到这步田地。
　　“武昌侯说了，这件事情你的确是吃了亏，他会向皇帝上书，请求提升你的官职，另外再给你置办一房好亲事，你看如何？”
　　校尉听了这话，当下收了宝刀就走了。众人只当他是同意了。谁知他回到家里，把儿子送到乡下老家，遣散了众仆人，当天夜里身穿黑衣手持利刃潜入侯府，一刀结果了二公子，用蘸了血的刀尖在墙上写下，杀人者某某某。表示自己明明白白做事，绝不牵连他人。然后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若干年后纠集了一帮兄弟占山为王，几十年经营下来，已然成了一方霸主。
　　大王没想到自己垂暮之年还能再遇到真爱，这一场婚事办的非常隆重，并且吩咐手下们对白氏称嫂嫂，如待自己一般，不能有半点怠慢。手下们果然尽心竭力，对白氏十分恭敬。
　　一开始白氏见大王生的粗犷可怕，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甚至想要一死了之。谁知这大王对自己如此重视，衣服做了一百套，头面首饰做了八十副，其余珠宝翡翠自不必说，金碧辉煌地摆了一整个屋子。这白氏本是爱财的，见了这些焉有不动心的。
　　及至到了洞房花烛的夜里，白氏坐在床边只是垂泪。大王也不生气，叫人抬了箱子进来，从里面拿出一张一张的东西给她看。
　　这是某某地的房产。
　　这是某某地的铺子。
　　这是某某地的茶园。
　　这是某某地的林子。
　　等等等等。
　　把白氏弄的六神无主，半晌红烛将尽了，箱子里的财产还没有清点完毕。白氏眼皮微动，轻轻扫了一眼，说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又听不明白。”
　　大王道：“往后你做了我老婆，这些财产就是咱们两个的。不是说大话，我虽然是土匪，吃穿用度只怕比王爷也差不多了，若论这些财产，比王爷又强些。你跟了我，以后便是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娘子觉得如何呢？”
　　白氏听到这些，早就眼红耳热 ，飘飘所以。偏她是个有心计的，并不露出一点财迷心窍的样子，只是低下头，最后垂下泪来，道：“我是苦命女子，先前的丈夫都弃我而去，叫我无所依靠。只盼望此番能与郎君长厢厮守，就是吃糠咽菜，我也是愿意的。”
　　一席话说的大王心悦诚服，果然自己眼光不错，这并不是那种寻常庸俗贪财的女子，此女子真乃是自己的知己。

　　大王自以为找到了知己，对白氏异常宠爱，比古代的周幽王对褒姒，商纣王对妲己也差不多了。然而白氏并不是红颜祸水，褪去了新媳妇的羞涩后，她很快接手了山寨内的大小事物，无论是穿衣吃饭，日常开销，她都整理得井井有条，身边又请了个会算账的女先生，所有银钱往来都登记在册，旁人想浑水摸鱼竟不能够。于是上下皆服。
　　不料却有一人暗自恨的咬牙切齿，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是山寨里的军事，绰号神机子的。这神机子原是个道士，道行不深，一心想着发财，遇见这伙强盗占山为王，就索性入了伙。他的学问在几个人里最高，平时又好捻着胡须做出运筹帷幄的模样，于是就封他做军师，其实并不懂打仗，平时只做些文书誊抄工作。后来山寨里的银钱渐渐多起来，就委托神机子去管理。
　　神机子这几年管理账房，犹如老鼠掉进了米缸里，把他赚了个脑满肠肥。几年下来他自己竟也积累了几十万的家私。
　　没想到忽然来了这白氏，劈手夺了他的财政大权不说，还整日说以前管理混乱，落下许多亏空，话里话外好像是指责自己贪污了银钱，但是又不明说，把神机子气的七窍生烟，又不能跑去跟白氏对质，几乎憋死。
　　冷静下来后，神机子决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除掉白氏。他这些年在山寨里也处了几个关系好的兄弟，打听了几天，略略知道这白氏上山前死了两任丈夫，还有个继女，在厨房里烧火。
　　自古后母跟继女是最难相处的。神机子决定以这继女为突破口，找出白氏的把柄。派人把那女子叫过来，不多时就见一个身量不高，瘦骨伶仃的女孩从外面进来，跪下磕头。
　　神机子见她年龄甚小，料没有什么心计，便叫人抓了一把瓜子给她，套问白氏的来历过往。
　　王也行整天在厨房里做事，几乎不跟外面接触，只是听说白氏做了大夫人，为人处事周到妥帖，人人敬爱。这里忽然有个小头领把她叫来，打听白氏的事情，王也行觉得奇怪，只是把白氏从前过去的事情略略讲了一遍，这都是公开的事情，不算新闻。
　　神机子没有问出有价值的信息，决定再启发她，说道，“你娘做了大夫人，为什么还要你在厨房做粗活？别说你们是母女，就是认识的老乡，一个人得了势，也要提携另外一个人的吧。我昨日才见她叫金匠打造几支簪子手镯，日子过得比宫里的娘娘还奢侈。可怜这些钱都是我们兄弟们出生入死挣来的，竟都归了那妇人的囊中。”
　　王也行心想，你们出生入死挣的钱上，还沾着我父亲的血。
　　她固然不认同白氏的行为，但更厌恶山寨上的这些人。白氏虽然做了山贼的老婆，但她一开始是受害者，是为了保命才如此的，王也行觉得可以理解她。而山贼们是的的确确地可恶，没有一点值宽恕的地方，每个人都该死。
　　神机子磨破了嘴皮子，好说歹说，这女孩总是一副呆头呆脑的傻模样，问也问不出来有新意的话，最后把神机子弄的不耐烦，叫人把她赶走了。
　　他又跑去找山寨的二当家。
　　“就是你把那女人带上山来的，老二，你这个就叫做引狼入室。”神机子见了二当家的，便大吐苦水，这两人关系还不错，神机子对他也不客套，把这些天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咱们大哥自从娶了那女人，整日待在房里不出来，咱们要见他一面，比朝见天子还难。这娘们又厉害，一手把握了山寨里的银钱，好像咱们山寨成了她家似的。”
　　二当家的还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不能自拔，听见神机子这样说，只是痛苦的敷衍了几句，就叫送客。
　　神机子被弄的莫名其妙，出去时抓住一个二当家的随从，又塞了些银子，打听他主人的事情。这随从见钱眼开，半吐半露地说：“我们二当家的下山时，跟大夫人相处的很好，一路上对她也很照顾，谁知上山后，两人好像不认识似的，别的我们也不知道了。”
　　神机子听到这些，又想到二当家的神情，立刻就猜出来其中内情，心中又怒又喜，怒的是那女人果然不是正经人，把山寨两大头目玩弄于股掌之间，喜的是自己正好可以借此事除掉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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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键盘不好用，光是研究用法就弄到半夜了，还没研究出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