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21、传艺

　　湖蓝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醒过来后，说饿了，于是王也行给他端来一碗米汤，他只吃了半碗，头一歪，又躺下继续睡。
　　这一睡十分漫长，他梦到他五岁的时候妈妈带他去乡下玩，他躲在麦地里不出来，妈妈在田间小路上急切地喊他的名字，他觉得特别好玩。后来母亲的呼唤声越来越大，他看见自己的身体越变越大，越来越高，高出了麦田，高出了乡下的茅草房子，最后天空也装不下他，他只好微微弯着腰，免得头磕到天上的白云。
　　他虽然长时间地昏迷，但脸上的气色渐渐好转，有了红润的光泽。王也行放下心来，多给了店伙计几个钱，叫他平时照看湖蓝，自己则跑出去逛街买东西，去湖边钓鱼，还去郊外骑马。

　　这天傍晚她从外面回来，走进湖蓝房间。店伙计正准备给他喂药，见她回来，就把碗放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王也行擦擦额头上的汗，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拉过板凳坐在床边，刚看了一眼。湖蓝慢慢睁开眼睛，露出茫然疲倦的神情。
　　过了一会儿他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转过脸看到了床边衣不解带伺候汤药的王也行，他内心的那种震动和感激的情绪一时间澎湃汹涌而来。
　　王也行笑道：“你总算醒了。”把手里的汤药放下，说：“你都昏睡五天了。”

　　湖蓝掀开棉被坐起来，看看自己的手，瘦的一丝肉都没有，扶着床沿站起来，只觉身体轻飘飘的，两腿犹如踩在棉花上。
　　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他内心却是清醒的，不像前几日身心俱感浑噩。他对王也行说：“我感觉好多了。”
　　这是王也行意料之中的事情，遂又问他饿不饿，又说：“就算你饿，但是大病初愈，是不能多吃的。我叫厨房做一些清淡的。”一面说，一面去外面吩咐。

　　不多时伙计端上来几样饭菜。分别是两碗小米南瓜粥、四个拳头大的白面馒头、一碟葱炒鸡蛋、一碟芥菜疙瘩切成的细菜丝拌上香油和醋，还有一叠红油腐乳，果然十分清淡。
　　王也行说四个馒头吃不完，叫拿走三个。剩下那个分成两半，自己只拿一半吃，又说：“你虽然不够吃，也不能多吃。明天一早带你出去吃饭。”

　　湖蓝很乖地点点头，将馒头和稀粥都吃完，看见王也行已经放下了筷子，就把盘子里的菜也都吃了。
　　王也行微微一笑，将饭菜都撤下，又泡了一壶茶，茶叶是客栈后院种的竹叶青，叶子细小碧绿，泡出来的茶水澄澈清香，沁人心脾。

　　两人喝着茶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湖蓝如今深感她的救命之恩，对她十分敬重。王也行起身给她添茶水，他连忙站起来道谢。
　　王也行笑道：“怎么你一病，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湖蓝喟然叹息：“这是我从前糊涂，不知姑娘的深明大义。”又问：“你怎么给我解毒的？”
　　王也行随口敷衍道：“是个江湖术士给我说的偏方，我本来是死马当活马医，谁知竟奏效了，这也是你福大命大。”
　　湖蓝也十分高兴，说：“如今算来，我已经过了三十二岁，并不像算命术士所说会死掉。可见占卜算命的事，是靠不住的。”
　　王也行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湖蓝道：“我如今想想，前面三十多年竟像是白过了一样，空有一身绝艺，既不报效国家扬名立万，又不行侠仗义造福人民。整日做些鸡鸣狗盗伤天害理的事情，叫我的养父母蒙羞，我自己亦无地自容。”
　　王也行听他这样说，真是意外之喜，想他这样一流的人物，本不该自甘堕落，成为江湖上人人唾骂的过街老鼠。于是又勉励他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过了几日湖蓝的身体渐渐好转，已经可以上街走路了。两人去湖边酒楼点了一大桌子菜，最后端上来的是两小碗鱼汤，果然雪白鲜嫩，与别处不同。
　　他两个吃得酒足饭饱，沿着湖边散步，此时正是七月半，湖面上荷花已经大半凋零，只有一个个青色的莲蓬矗立在水面上，一阵风吹过，带来阵阵荷花幽香。
　　湖蓝早就在心里藏了个想法，借此机会就说了出来。他想把身上的功夫都教给王也行。一来他大病之后，身体不如从前，若是仇家来寻，自己很难自保。而来王也行与他关系最亲密，又是最淳厚善良的孩子，自己很愿意把一身的功夫都教给她。
　　王也行明白他这些话意味着什么。湖蓝的功夫在江湖上鼎鼎有名，谁不羡慕，自己能得他真传，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情。她高兴之余，却又踌躇起来：“我资质愚钝，恐怕辜负了你的希望。”
　　湖蓝说：“学武首先要肯吃苦，资质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学习功夫是个漫长辛苦的事，这就要求学武的人意志坚定，耐得住贫苦和寂寞。所以少年人学武往往有所成，年纪大了花花心思就多了，也就耐不住性子去练了。
　　所以湖蓝找了个深山老林的古庙，庙里只有几个年迈尼姑，每日青灯古佛，清净寡淡，很适合修行。于是湖蓝付了点钱，赁了两间房子，俩人自做自吃，平时就在房前的空地上教习功夫。

　　湖蓝小时候遇到过几个江湖异师，因见他天资聪颖，所以才传授他功夫，也亏他那时肯吃苦，才练就一身的好本领。
　　而王也行如今快十六岁，起步已经算晚了，何况是个女人，体力与爆发力不及男性。湖蓝根据她的实际情况，决定传授她轻功和发暗器的本领。
　　轻功讲究身体的柔韧和四肢的力道，其实并不像别人传说的那样任意飞来飞去，只是借助建筑物和自身的弹跳力，实现飞檐走壁。
　　而打暗器就要靠眼力与手力的配合，更需要大量的练习才能培养出手感。

　　让湖蓝没有想到的是，王也行不但肯吃苦，而且非常聪慧。有些心法要领他只讲一遍，她就能领会了，甚至还能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将这两样功夫发挥更大的功效。

　　山中无事，忽忽已经过去两年，王也行也成了大姑娘，身上的功夫也已经学成了，女孩子天性活泼爱动，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山游历。
　　而湖蓝过了两年清心寡欲的生活，感觉对自己的身体很有好处。虽然身上的功力不及从前，但精神世界非常安宁平静，他感觉他已经参透了人生的真谛，下一步蛮可以当个有修为的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