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20、磁铁

　　在野外住了一夜，第二天下起了蒙蒙小雨，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王也行在泥塘里找了两片大荷叶，盖在两人头上，但仅仅遮住头发不被淋湿。后来雨越下越大，把荷叶也吹走了。冷雨冷风一起拍在两人脸上身上。

　　王也行只觉靴子里灌满了水，靴底结了厚重的淤泥，走一步都有千钧之重，肩膀上还扛着个摇摇欲坠的湖蓝。这种情景把她为难的要掉眼泪，哭过之后又笑起来，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湖蓝又担忧她，又愧疚自己的无能，只好咬着牙不说话。在野地里走了十几公里。雨渐渐停了，两人进了城，找了一处客栈投宿。

　　店老板一开始看见两人形容狼狈，很不愿意收留，后来看见湖蓝从怀里摸出一把金珠，这才换了一副面孔，欢天喜地地把两人请到上房。叫伙计烧了滚滚的热水，买来干净的衣服，分别送到两人房间。然后又问吃什么。湖蓝说：“做一碗热热的疙瘩汤，再做一盘生姜炒鸭肠、火腿竹笋。”又特意交待：“再问问隔壁的小姐吃什么？”
　　王也行回答说一样。
　　不多时两份饭菜端上来，送到各自房间里。王也行沐浴过后，穿上干燥温暖的衣服。看见桌子上的饭菜，先伸手抓了一片火腿吃，大概是饿狠了，这一片火腿的香味在嘴巴里慢慢晕染开，又滑到肚子里，化作一团小火苗，温暖了四肢百骸。这可能是她吃过的最香的一口饭。

　　吃罢饭，王也行出门去镇上的驿站。前几天她给张糖心写了一封信，询问毒针的事情。果然张糖心已经回了信。王也行出了驿站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看起来。
　　原来张糖心已经和光明成亲了。光明如今帮助商人做事，挣了许多钱。在本地的威望很高，不过他并没有迷失在金钱里，依旧保持着自己的本心。和张糖心的成亲也是他对男女感情的一次探索。张糖心对此十分高兴，因为她挺喜欢光明的。信里洋洋洒洒地讲述了两人结婚后点点滴滴的幸福生活。最后在最末尾说，要是王也行不忍心湖蓝死，就去杂货店里买一块强力的磁石，把他脖子里的毒针吸出来就好了。他身上的毒慢慢也会代谢出去。

　　王也行又看了一遍，十分高兴，将信纸放回信封，郑重地揣进怀里。去街上找杂货店，第一家没有磁石，第二家虽然有，然而体积小，磁性不强。王也行买了下来，又唯恐不管用，另外走了几个地方，后来在一家珍奇古玩店里，找到了一块碗口大小的圆形磁石。店老板介绍说这是从西域传进来的天然矿石，价值连城，亲自演示一番，把店里的铁器拿过来一试，果然磁性超强。
　　王也行喜不自胜，当即要买，又听见老板说价值连城，内心有些踌躇，担心自己买不起。店老板说：“买卖玉器讲究一个缘分，若是旁人，万两黄金我也不卖，但是小姑娘咱们有缘，五十两银子卖给你了。”
　　王也行说：“多谢、多谢。”兑换了银子，把磁石用手帕包起来，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离开了。

　　到了客栈里，店老板喊她吃晚饭，她也不搭理，噔噔噔上了楼，敲敲湖蓝的房门，也不等他回应就进来了。
　　湖蓝正坐在床上发呆，看见她来，只是点点头。他这会儿眼圈发黑，嘴唇发紫，已经有痴痴呆呆的征兆了。
　　王也行说：“我刚才去医馆，人家大夫又给我说了一个偏方，你先躺下，我试验一下有没有效果。”
　　湖蓝不大有兴趣：“唉，都是骗钱的，哪有什么偏方。”虽然这样说，还是顺从地仰躺下来。
　　王也行说：“背对着我。”
　　湖蓝只得翻个身趴在床上。王也行将他的头发拨开，露出一片洁净的脖子，因为中毒的缘故，皮肤有些发青，中间还有一小片好像溃疡的样子。
　　王也行摸了摸，又用力一按，只听湖蓝吸了一口冷气。
　　“疼吗？”王也行问。
　　湖蓝说：“废话。”
　　王也行点点头，就是这里了，把怀里的磁石掏出来，紧紧贴着他的脖子。这一下湖蓝更觉得疼了，只是皱着眉头不吭声。
　　半晌却不见那毒针出来，湖蓝有些不耐烦了，说这什么偏方，不管用。王也行想了想，哄骗他说：“对啦，那个大夫说要放一点血。”拿起湖蓝平常用的匕首，那匕首锋利无比，轻轻地就把那一片皮肤划开了。随后只听叮的一声，一根翠绿的针从划开的皮肤里钻出来，紧紧贴在磁石上。
　　此时湖蓝大叫一声好疼，晕了过去。

　　王也行用手帕垫着手，把银针拿起来，隔着窗户扔到了湖里，本来想把磁石也扔了的，但这是花钱买的，扔了怪可惜，就托着磁石下楼吃饭。旁人看见了，问她：“小姑娘，你托着这个东西做什么？”
　　王也行说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想转手卖出去。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说她受了骗。这东西虽然稀罕，其实并不值钱。只有变戏法的江湖艺人才会去买。这么大一块顶多值二两银子。
　　王也行才知道自己受了骗，想去找店老板理论，但是自己势单力薄，只有带上湖蓝同去。然而湖蓝若问起了她为啥买磁石，她又要编个理由塘塞过去。
　　想来想去只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