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18、张夫人

　　湖蓝在江湖行走多日，江湖上已经留下许多他的传说。那些旧日跟他结了仇以为他已经死了的帮派大佬们，听说他死灰复燃，立刻发布告示要悬赏捉拿他。各地留有他案底的府衙州县也重新张贴了朝廷的通缉令。
　　有一次王也行瞅见城门上贴的告示，吓了一跳，跑去给湖蓝讲，叫他最好避避风头。
　　湖蓝哈哈一笑，淡然处之，凭他的本领，在江湖上蛮可以横着走的。

　　他带着王也行去拜访了他的一位红颜知己，红颜知己是个貌美寡妇，很有钱，坐拥着一个漂亮的山庄。听说湖蓝要来拜访，她立刻穿戴得鲜艳明亮，率领众奴仆在门外迎接。

　　湖蓝带着王也行走上来，抱拳道：“张夫人别来无恙。”
　　张夫人在台阶上微微屈膝回礼：“久违了，蓝公子。”

　　婢女婆子们一起簇拥上来，将二人迎到府内，打扇子、递毛巾、奉茶，把他俩伺候得密不透风。
　　两人梳洗完毕，换了崭新的衣服，已经到了傍晚时候。张夫人吩咐在花厅里摆夜宴。那些丫鬟们早就把花厅布置妥当，只见院内花团锦簇、竹影摇曳，隔着一道溪水，又搭建了一个挺大的戏台子，戏台上锣鼓一响，戏子们就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张夫人坐在首座，湖蓝与王也行坐在下首。张夫人吩咐一声：“开席。”婢女们端着水晶玛瑙盘子，上面盛放着各类珍馐佳肴，一样样罗列在三人面前的案桌上。
　　张夫人举杯庆贺，又说：“粗茶淡饭，见笑了。”
　　王也行说：“夫人您太客气了。”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张夫人根本不正眼看她，一双妙目只在湖蓝身上流转，颇有垂涎之意，喝了几杯酒后，越发放飞自我，横竖这山庄里就她一个主子，旁人也管不了她。她一会儿骂湖蓝无情无义，一走就是好几年，一会儿又撒娇撒痴，把自己喝剩下的半盏酒给湖蓝。
　　湖蓝本来是个花花公子，到了这里倒像是掉进了妖精洞里的和尚，眼睛不敢乱瞟，手也没地方放。

　　直闹到半夜，宴席才罢，丫鬟们过来领着两个客人进了客房，伺候两人洗漱更衣，然后才离开。
　　王也行见自己的客房十分宽敞洁净，屋中陈设的花瓶磁盘都是上品，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张夫人确实财大气粗，平常女人出嫁后连外姓男子都不能见，更别说同席吃饭说笑了，这都是因为她有钱，旁人不但不指责她，还要巴结她。王也行不禁羡慕起来。

　　王也行在宴席上喝了一点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披衣起床，去院子里走走。又看见湖蓝的房间灯还亮着，就走过去敲敲门，问他有没有睡。
　　过了一会儿湖蓝轻声叫她。王也行推门进去，正看见湖蓝坐在床上，弯腰朝地上吐血。地面上放了个洗脚盆，盆里鲜血淋漓，足有小半盆。
　　王也行这一惊非同小可，忙走上来问他怎么样了，心里骤然想起张糖心给他下毒这件事情。她原以为凭湖蓝的本领，蛮可以自己化解毒性。
　　湖蓝气喘吁吁地直起腰，用袖子擦擦嘴，说道：“我最近不知是怎么回事，白天还好好的，到了夜里内脏就像刀搅似的。”

　　王也行给他倒杯水漱漱口，又把地上的盆子踢到床底下，勉强笑道：“可能是最近累着了，你在山上被囚禁了五年，身体早就搞垮了，下山之后又一直奔波操劳。”

　　湖蓝有些心事重重，叫王也行把门关上，又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十岁的时候，有相士给我算命，说我活不过三十二岁。那时候我以为那是个很老的年龄，但是再过十天我就三十二岁了。”
　　王也行说：“江湖术士的话，信他做什么。”
　　湖蓝摇摇头：“这是命，我本来是不信命的，但是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印证了，命运是不能违抗的。”
　　王也行意识到湖蓝是一个笃信命运的人，所以他身体出了状况之后，并没有怀疑自己被下毒，而是被命运诅咒了。
　　王也行心里盘算着回去给张糖心写封信，叫她把解毒的方法告诉自己。这样想着，又耐心地安慰湖蓝。
　　过了一会儿湖蓝恢复了一点勇气，说道：“其实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寻访一位神医。这张家是医药世家，如今的张夫人虽然不懂艺术，但她府上有一位神医医术十分精湛，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果然如此吗？那就太好了。”王也行真心实意地替他高兴，脸上显出一个小酒窝。
　　湖蓝更凑近了她一点，王也行已经十五岁了，原先细弱伶仃的小姑娘，如今长得亭亭玉立，是个还未成型的小美人。湖蓝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禁心中一动，低声说：“你困不困？”
　　王也行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湖蓝声音更低了：“那你就在这儿睡吧。”说罢就动手扯她的腰带。
　　王也行吃了一惊，猛然跳起来后退了几步，怒斥道：“你干什么？”一边说，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显示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
　　弄得湖蓝有点讪讪的，他身上有伤，色心并不热烈，便说：“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吧，走廊上黑，小心点。”
　　王也行却上前一步，正色道：“我虽然出身低微，却是个行的端走得正的姑娘，你不该把我当烟花女子看待。若是你真心喜欢我，也该以礼相待，待三媒六聘之后，才行周公之礼。”
　　湖蓝听了这番言论，认为既迂腐又可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你想多了。”正要往下说下去，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窗棂上映出一个盛装女子的影子。
　　“蓝公子，你睡了吗？”是张夫人甜腻腻的声音。

　　屋内两人都吃了一惊，王也行更加慌张，她一个女孩子半夜待在男人房间里，说出去总归是不像话，四处看了看，王也行提起裙子钻到了桌子底下。桌面上盖着厚厚一层绢布，倒是遮得严严实实。

　　张夫人已经含笑推门走了进来，只见她鬓发松散，眉眼含春，披着杏花色半透明长衫，胸前一抹翠绿色的裹胸，手里还提着一把白玉酒壶。颇有杨妃醉酒之遗风，又有西施捧心之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