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11、复仇

　　湖蓝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复仇。他跟王也行解释说：“我之所以被龙头上的山贼抓住，并不是技不如人，而是被小人陷害，现在我要杀了那几个小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王也行是个爱恨分明的人，遂欣然同意。

　　两人晓行夜宿，走了四五天，来到仇人的住所地，乃是一片挺普通的农庄。四面都是麦田，一条小河从麦田穿过去。几个小朋友光着屁股在河边摸田螺。那水富含营养，水里的田螺也乌黑圆润，有小孩拳头那么大。

　　王也行在旁边看见了，说：“不如我去借了铁锅，再摘点野葱山椒，我们炒田螺吃吧。”

　　湖蓝神色严肃，眼睛里流露出凶狠的光，直勾勾地看着村子，并不理会王也行的话。在进村前，他从地上挖了一块泥巴涂抹在脸上。

　　王也行一脸疑惑。

　　湖蓝说：“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认识我，我不能被他们发现。”

　　王也行更奇怪了：“他们都害你了吗？”

　　湖蓝凝重地点点头。

　　王也行心想：要是一两个人敌视他也就罢了，何至于整个村子的人都如此，终不成一村子都是坏人吧。

　　湖蓝要找的这一户人家是个挺殷实的庄户，高高的院墙围着几间青砖瓦房，外面两扇大门上还钉着门环和铆钉，王也行上前敲门，半天没有人答应。湖蓝早等不得了，飞起一脚踹过去，大门咣当一下开了，里面杂草丛生，显然有一段时间没住人了。这时隔壁院墙探出一个老叟，细声细语地问：“你们找谁呀？”

　　王也行道：“请问老人家，这一家人去哪里了？”

　　老叟警惕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问这个干什么？”

　　湖蓝在旁边唯恐她说漏了嘴，王也行不急不慌地说：“我们是来寻亲的，我们家遭了灾，父母都饿死了，我们兄妹两个来投奔表叔家，不想多年没来往，表叔已经搬走了。”

　　老叟见她是个少女，说话又挺和气，也就相信了她的话，忙招招手，叫他们俩过来。两人进了老叟的院子，虽然不甚宽敞，倒也干净利落。屋子里只有老叟和老婆两个人，正守着院子里的锅炉做饭。

　　老叟招呼两人坐下，说道：“你们来得晚了，他们早搬走了。”

　　王也行哦了一声，露出失望的神情。那老婆见她生的聪慧灵巧，十分喜欢，招呼两人吃茶，叫他们俩今晚住在这里，明天再想办法。

　　湖蓝冷着一张脸，也不跟人说话，既然没寻着仇人，他便自顾自地喝茶吃东西。

　　王也行见锅炉里咕咕冒白烟，就走上去问吃的什么呀？

　　老婆被烟熏了眼睛，一边拉起衣角擦眼睛一边不好意思地说：“乡下人能有什么好吃的，胡乱做吧。”

　　掀开锅盖，见里面是一锅白开水，旁边水瓢里是淘洗过的糙米，老婆抄起水瓢正要倒进去。王也行拦住她，笑道：“您稍等一会儿，我出去找些好吃的东西回来煮。”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王也行淋淋漓漓的跑回来，鞋子和裙摆都湿了，两手拖着衣服前襟，里面沉甸甸的，往地上一撒，原来是许多青青的菱角和田螺。

　　两个老人都笑了，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大概城里小姑娘没见过这个，觉得有趣。

　　湖蓝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很无聊，正经事情还没有做，尽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王也行把菱角清洗干净，连同米饭一起下锅焖煮。然后清洗田螺，找来菜刀切掉田螺尖端，做完这些，米饭也已经焖熟了，将饭锅端下来，并不揭锅盖，重新架上菜锅，大火爆炒田螺。

　　她一个人在灶前忙碌，旁人都插不上手，那老婆满眼都是喜欢，对着湖蓝赞不绝口，这女娃看着娇嫩嫩的，原来这样能干，真是难得。

　　一大盆香辣田螺端上饭桌，老婆把碗筷洗干净，揭开饭锅盛饭，经菱角熏染过的米饭碧绿清香，气味在空气里久久不散，连湖蓝也略略抬了抬眼皮。

　　四个人吃完饭，老婆去洗涮锅子，老叟坐在院子里陪两人说话，老叟是个健谈的，说起了村子里过去的事情，什么时候发生了旱灾，什么时候又闹起了蝗虫，什么时候又闹起了流寇，后来又说起了这几年祸害百姓令人闻之色变的采花贼。

　　王也行疑惑道：“采花贼是个什么贼，为什么大家都恨他？”

　　湖蓝哼了一声，顶着一张满是泥污的脸，抓了一块毛巾，抬脚走了。

　　已经收拾完毕的老婆擦擦手走过来坐下，说道：“姑娘你年纪小，哪里懂得，采花贼就是专门糟蹋年轻姑娘的恶贼，比那杀人抢劫的贼还要可怕。女人家最宝贵的就是贞洁，这采花贼玷污了女孩家的清白，叫人家女孩子生也不是，死也不是，痛苦不堪。”

　　王也行吃了一惊，心想听人说湖蓝也是采花贼，难道他也是那样的人吗？

　　两个老人叹息一回，说到了隔壁那户人家。

　　那原本是个地主，姓张，家里有五十亩旱地，六十亩水田，日子过得还很殷实，只有一个女儿，叫做娇儿的，十分貌美，两口子爱若珍宝。谁知那采花贼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闯入他们家里，糟蹋了娇儿。又欺负老两口年迈体弱，他竟赖在张家里不走，每日要吃要喝要人伺候，夜夜留宿在娇儿小姐的房内。老张头两口子气苦难言，又不敢报官，恐怕激怒了那贼，对娇儿小姐不利。

　　后来村里人渐渐也知道了这件事，有个头脑灵活的人就给老张头出了个以毒攻毒的计策。原来距离此地一百里左右有个龙头山，乃是个成了气候的土匪窝，里面不乏武功高强之人。这些人虽然杀人越货，无所不为。然而都自认是个英雄好汉，最瞧不上好色之徒。又喜欢打抱不平，逞强斗狠

　　老张头就偷偷摸摸地背着干粮银子上山，跟山大王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又许诺若能除掉此贼，赠银千两。山大王听了这话，又能在百姓中间树立威信，又有钱拿，如何不喜，当晚就整顿人马出发了。

　　这采花贼是个极厉害的角色，在江湖上颇有名头，功夫也不弱。山贼们恐怕敌他不过，就使了一个计策，趁着那采花贼外出，先把娇儿小姐接出来，又找了个身材精瘦的男子穿上她的衣服，躺在床上等他。

　　采花贼当天夜里喝的烂醉，喜滋滋地来到娇儿小姐的屋子里，也不及点灯，揭开帘子，伸手往里面摸，却摸到一个光溜溜的头皮，正在发愣，脖子上早套上了个绳索，外面群贼一拥而上，把他制服了。

　　山贼们把采花贼带走，又把老张头家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算是满载而归后。后来听说那采花贼并没有死，前几个月龙头山爆炸，也没有瞅见有采花贼的尸体。老张头唯恐采花贼来找他们寻仇，连夜收拾东西带着妻小走了。

　　王也行听到这里，早已经目瞪口呆，转过脸去，看见湖蓝正坐在屋子窗前看着她，一张干净俊俏的脸在朦胧黑夜里如同鬼魅。

　　王也行结结巴巴地说：“你们见过那采花贼吗？”

　　老叟道：“我们是老张头的隔壁，那时候也见过那贼人几眼，只是不太真切。”

　　王也行指着窗口，对两人说：“你们看看是不是他？”

　　两人一起看过去，登时脸色发白，老婆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地晕死过去，老头也吓得呆立在原地，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