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103、出尔反尔

　　赵穗儿也急忙作出搀扶的动作，嘴里说：“摔得怎么样了？”

　　众人一起帮王也行擦去身上的泥渍，又扶着她上了马车，花若望加快赶马车的速度，免得四人又要在野外过夜。

　　王也行身上衣服湿透了，冷风一吹，只觉得彻骨的寒冷，牙齿也咯咯吱吱地响。西风忍无可忍，把她拽进怀里用衣服包裹起来。王也行靠在西风宽厚的胸脯上，只觉背后两道怨毒的目光射过来。她心里怀疑刚才赵穗儿是有意绊倒她的，所以自己也不必对赵穗儿处处迁就。

　　天快黑的时候，四人终于在一家小镇上落脚。那店小二是个勤快的，忙忙地烧了热水，做了几道家常小菜。西风吩咐赵穗儿给王也行沐浴。赵穗儿自觉理亏，只得答应了。西风笑道：“好孩子，我们在楼下等你们吃饭。”

　　赵穗儿只觉一颗心仿佛放在热油里煎熬似的，又是恨王也行，又是对西风割舍不下。
　　王也行在热气腾腾的木桶里沐浴，赵穗儿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看一眼王也行，再审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也并不比对方差，何以西风像是中了魔似的迷恋对方呢？

　　王也行心里很难过，洗澡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双腿肌肉已经有了萎缩的迹象。这让她想起来杨异那双骨瘦如柴的腿。

　　杨异身居高位，身边多的是人伺候。自己一个孤女，将来依靠何人呢？譬如今日，这个小姑娘就能随随便便地欺辱自己。

　　赵穗儿坐了半晌，觉得肚子饿了，就催促说：“你好了没有呀，真烦人，磨磨蹭蹭的。”

　　王也行心想，自己身有残疾，不免事事低人一等。但自己也犯不着听一个小姑娘的冷言冷语。于是说：“麻烦你把我的衣服放在木桶旁边。我自己能穿上，请你出去吧。”

　　赵穗儿翻了个白眼，说：“脾气倒是挺大的。”

　　王也行说：“赵姑娘，我们两个本来可以是盟友，但你现在却逼得我想要跟你为敌了。”

　　赵穗儿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也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即使我拒绝西风，他也不可能接受你。没有男人会喜欢坏心眼儿的女人。”

　　赵穗儿气得站起来：“胡说，我不是坏心眼儿的人。”

　　王也行淡淡地说：“那你今天是好心好意地把我推到地上的？”

　　赵穗儿被说破了心事，又羞又恼，一扭身就跑出去了。

　　她噔噔噔跑下楼，正看见一楼的饭菜已经做好了，店小二正把一锅热气腾腾的稀饭端上来。花若望看见她下来，笑道：“总算下来了，我刚才还说不等你们了呢。”说着抄起筷子吃了一大块炒鸡蛋。

　　西风看了看她背后，问道：“她呢？”

　　赵穗儿若无其事地理了理头发，说道：“王姑娘说她不饿，先睡了。”坐在西风旁边的凳子上，却并不急着吃饭，手里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稀饭，半晌歪着脑袋问道：“西风哥哥，我是坏心眼儿的女孩吗？”

　　西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楼上，说道：“这个嘛，你当然不是。”

　　花若望嘴里含着饭菜，匆忙说了一句：“你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赵穗儿瞪了他一眼，又犹犹豫豫地说：“那西风哥哥你喜欢……”

　　西风忽然站起来，顺手抓起桌子上一个空碗，装了几样菜和馒头，就往楼上去。

　　赵穗儿知道他是去看王也行，忙阻止道：“王姑娘已经睡了，你这会儿去不大合适吧。”

　　花若望机灵地站起来，挡住赵穗儿的路，朝西风使眼色，示意他快走，然后对赵穗儿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是年轻夫妻，名正言顺。”他本来身体胖壮，身法又灵活，左挡右遮，把赵穗儿拦在了楼下。

　　西风上了楼，见王也行的房门是半掩着的，就腾出一只手敲了几下，不见动静。他唯恐她出了意外，咳嗽了几声，说道：“王姑娘，我来给你送饭菜了。”说着推开房门低着头进去。

　　只见地板都在水里浸泡着，连床腿儿桌子腿上也都是水。西风吃了一惊，抬头一看，王也行倒是没什么事儿，正坐在窗台前梳笼头发，旁边的澡盆翻在地上，想来地上的水来源于此了。

　　西风找来扫帚把屋子里的水扫出去，又吩咐店小二笼上火盆。那店小二得了银子，岂有不效力的呢，二话不说把房间收拾的干净暖和。

　　西风做完了这一切，料想王也行是不屑搭理他的，就悄无声息地打算出去，临走时又说：“王姑娘，桌子上的饭菜你多少吃一点。”

　　王也行嗯了一声。

　　这一声回应落在西风的耳朵里，犹如甘霖一般甜美，他不禁痴痴地凝望着她的侧影。

　　过了一会儿王也行又说：“麻烦你把我扶到桌子旁边。我又不是长臂罗汉，叫我怎么够得着呢。”

　　西风不禁赧然一笑，连忙走上去扶住她，王也行腿一软，靠在他肩膀上。西风只觉一股幽香袭来，非兰非麝，却十分地夺人心魄。他忙稳住心神，把王也行安置在饭桌旁，又把筷子递到她手里。

　　王也行长叹一口气，啪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我恐怕活不久了。”

　　西风忙安慰她：“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一定会给你找到解药的。”

　　王也行弯下腰撩起自己的裙子，说：“你看看我的腿。”

　　西风忙把脸转到别处，说我不看。

　　王也行见他耳朵根都红了，就直起腰，说：“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腿已经干瘪下去了。就像是从树上摘下来的花朵，随着时间的推移枯萎掉了。”这番话说完，她自觉也觉得有些凄然，叹了一口气才说：“我前几日虽然说那些拒绝你的话。但这几日留心看来，你对我是很不错的。我这样的半残之人，如今很需要有个贴心的人照顾我。你要是不嫌弃我，我收回先前的话，请留在我身边吧。”

　　王也行说完这些话，目光炯炯地看着西风，虽然是自己出尔反尔。但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即使被西风拒绝了，她也并不觉得尴尬。

　　西风停顿了几秒钟，说：“好，我同意。”

　　王也行放下心，端起饭碗吃了一半放下，西风递过来一块雪白的热毛巾。王也行连声道谢，又笑道：“你也不必如此，你是我丈夫，又不是我的仆人。”

　　西风点点头，站起身把碗筷收拾好，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要不要吃水果，过一会儿自己可不可以来找她说会儿话。

　　王也行心想，真是个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