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101、不能说话的人

　　王也行被西风带走的时候，眼泪簌簌地从脸上落下来，身后的追赶声忽远忽近，后来两人又跑了十几里路，彻底把那些人甩开了。

　　此时东边天色发白，远处村庄传来鸡啼。西风把王也行从背上放下来。王也行早已经不哭了，颠簸了一夜，她这会儿疲倦不堪，一张小脸白惨惨的。

　　西风抚着她的肩膀，郑重说道：“一会儿我朋友来，你别说你从王府来，就说我是半路遇到你的。”

　　王也行说：“为什么？”

　　西风一面看四周，一面急匆匆地说：“因为他们是四海王的仇人，如果你是四海王的人，他们会杀了你。”

　　王也行抽了抽鼻子，恶声恶气地说：“那就让他们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西风听到这里，骤然站起来，抱着手臂盯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又是愤怒又是哀伤，好像有无限的委屈和失望。最后，他才慢慢说：“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王也行冷笑一下：“那你还挺长情的。”说到这里看了西风一眼，不禁一愣，眼前这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下一刻会落下泪来。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西风眼疾手快，伸出手指在王也行脖子上一捏。她只觉得咽部一疼，舌头麻木不能动了。

　　只见十几个人踩着晨光从远处走来，高矮胖瘦，有男有女，都穿着夜行衣。有的脸上身上还带着血。众人见面后，各自问安，其中一人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丢在地上，众人一看，王也行先吃了一惊，竟然是姜复栖的头。

　　他们都不认得这人，还是扔头的那个胖子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不认得他，他原是西北一个大户，后来入了这个魔教，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做了魔教的教主，今天就是他册封的大典，我混在人群里，趁乱跑到台子上，正看见他一手拿着文书一手拿着印章，得意洋洋的四处夸耀呢。我上去手起刀落，把他脑袋砍了带走，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我早就走远了。”

　　众人对他都是一顿夸赞，然后大家又看向西风，说道：“少主，你此番潜入王府，有没有拿到四海王的狗头呀？”

　　西风迟疑着没有吭声，这时候众人也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王也行，又见她青春貌美，锦衣华服，有人就猜测说：“拿不到四海王，捉住他的小老婆也是极好的。”

　　西风立刻说：“她跟四海王没有关系，她是……”正要编纂王也行的来历。

　　忽然那个胖子拨开众人，蹲在王也行面前，撩起她的头发仔细一看，欢喜道：“王姑娘，是你呀！这些年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王也行朝那胖子望了一眼，原来是曾经结伴而行过的花若望。虽然几年没有见了，但毕竟当初感情很好，王也行点点头，表示了友好。

　　花若望站起来，朝众人一挥手，说道：“诸位兄弟，这位姑娘是个侠义之士。”说着挑起了大拇指。“她跟魔教有仇，地上那个新任的魔教教主曾经杀了她最好的朋友，她原是要找他报仇的。”

　　花若望又问：“王姑娘，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你跟少主认识的吗？”

　　王也行看看西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摆手。

　　西风说：“我潜入王府没找到四海王，却见这个姑娘被人囚禁，所以才把她带出来。”

　　旁人就说：“四海王是恶人，被他抓起来的一定就是好人。”

　　花若望跳起来，指着那人说：“怎么我刚才那番话你没听见吗？王姑娘何止是好人，简直就是一等一的好人。”

　　这时候有一个瘦削清秀做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出来说：“那也不见得。”一开口却是女声，原来是女扮男装。

　　“这姑娘穿的这样华丽，哪里像是囚犯？再说即便是四海王的囚犯，就能证明她是好人了吗？坏人的仇人就一定是好人吗？”

　　又有人说：“赵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这些江湖中人都是性格急躁的，又有几分固执，为一点小事就能吵个不停。

　　西风当机立断地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死了新任教主，朝廷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就此分散开来，三个月后到老地方汇合。”

　　众人立刻弯腰拱手说了声是，然后各自分散离开了。

　　只有花若望和男扮女装的赵姑娘没有走。西风看了两人一眼。

　　花若望忙说：“我跟王姑娘是老相识了，她既然受了伤，应当由我照顾，就不麻烦少主你了。”又对王也行说：“王姑娘，你觉得怎么样，能站起来吗？要不要我扶着你。”

　　王也行嘴里啊啊两声，也说不出什么话，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她急的满脸通红，又朝花若望猛点头，意思是让他带自己走。

　　赵姑娘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双灵活的大眼睛左顾右盼，见这会儿人少了，就露出了娇憨的姿态，两手拉着西风的手臂说道：“风哥哥，我跟你一道走。”

　　西风抽出自己的手，不太热情地说：“自己回去吧，我不太方便带你。”

　　赵姑娘歪着脑袋，头发上戴的玉蝴蝶一摇三晃，说：“那我们来的时候你怎么方便带我呢。”

　　把西风弄得没有话说，最后只得说：“那我们一起走吧。”

　　赵姑娘撅起嘴，满脸的不高兴，她小名叫做穗儿，年少时跟西风一起练武的。西风待她是平常的师兄妹关系，她女孩家心思多，早就芳心暗许了这位英俊寡言的师兄。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花若望已经把王也行背在背上。王也行一手揉着脖子，嘴里呜呜咽咽的说不清楚，偏又话多，只顾对着花若望的耳朵说话，把花若望吵得隔一会儿就抬手抹一下耳朵边溅的口水。

　　四个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座级破旧的小城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门前冷落，店老板在柜台后面打瞌睡。四人订了三个房间，店小二送来半热不热的茶水，半脏不脏的毛巾，就继续回去打瞌睡了。

　　王也行被安置在床上，身后靠着两床被子。花若望盯着她看，说道：“你怎么不会说话了呢？连腿也不能动了，可怜，可怜。”

　　西风说：“花大哥，王姑娘既然腿脚不方便，劳烦你去外面找一辆马车，我们明天好继续赶路。”

　　花若望点头：“使得，少主，您真是慈悲心肠，我还担心王姑娘会耽误了您的行程呢。”

　　西风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花若望出去之后，西风又打发赵穗儿出去吩咐店家做饭。赵穗儿满脸不情愿，还是依依不舍地去了。

　　西风这才把王也行的穴道打开，王也行脖子咔咔动了两下，她害疼似的皱皱眉头，一手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慢慢开口说：“我以前只听说有些绝世高手会点穴的功夫，没想到今日能见到。你是跟谁学的，能教我吗？”

　　西风万万没想到她会开口问这个，遂笑着说：“这东西要从小练，十年二十年才能见一点成果，像我这样天资聪颖的，也要学个七八年，至于你……”

　　王也行鼻孔里冷笑了一声，心想在我面前狂个什么劲儿，什么奇人异士我没见过？

　　西风一向是谦逊的人，刚才的话也是实话实说。但是王也行这样的不屑一顾，让他只好讪讪地闭嘴了。

　　王也行想起了自己的腿，又急忙问道：“郭青给你的纸上写了什么？”

　　西风见她有求于自己，心里很高兴，慢慢地掏出怀里的纸，忽然脸色一变：“糟了，纸条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