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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如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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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行如今见到顾宗茂过得不大好,心里感觉满意,也真心实意地为他的事情操心,一回到王府,就去杨异平时议事的书房里去。
因为她来的急,侍卫也不及通报,到了门口,侍卫高诚骤然从里面出来,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王也行,然后说:“大人来啦,王爷在里面跟客人说话呢,要不您先到旁边的房间喝会儿茶。”
王也行见他这样,猜想里面必然是很重要的客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高诚来到耳房。
高诚满脸堆笑,给她倒了一壶茶,又吩咐人端来好吃的点心。
王也行心想他今天怎么如此客气,心里藏了这个疑惑,心不在焉地喝茶。高诚又站在一边,找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来说。他本来是个寡言的人,这一番强行的客套也把他累的满头大汗。
王也行笑道:“你忙你的去吧,不必陪我。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高诚听了,微微一笑,说自己并不忙,依然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送客的声音,王也行下意识地朝外面看,只见窗帘被风吹开,只略微露了一个影子。这边高诚站起来说:“大人,我给您看一个好玩的东西吧。”
王也行收回目光说好呀。
高诚从里面捧出来一个红布盖着拳头大的东西放在王也行面前,把红布揭开,原来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少女塑像。女孩眉眼低垂,盘腿坐在云台之上,头发被编成几十个小辫子披散下来,末端都镶嵌着红宝石,身上披着五色大氅,手腕和脚腕上也都戴着宝石镯子。
王也行赞叹道:“这东西材料都如此昂贵了,更难得的是这一番雕刻的手艺。”
高诚笑道:“这是外面教徒照着您的模样雕刻的,要奉献给您。”
王也行端详了一会儿,说,这跟我也不相似呀。
高诚道:“您不大到外面走动,那些人很多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您的样貌,总之很美就是了。”
王也行哈哈一笑:“你今天真有意思,一个劲儿地恭维我,我倒怀疑你有别的目的了。”
王也行说完这话,一转身走进了杨异的书房,见桌子上茶碗都撤去,杨异正闭目养神呢。
王也行就把顾宗茂拜托她的事情讲了一遍。杨异很痛快地答应了:“这帮言官就是没事找事,别的大官不敢得罪,尽拿那些小官出气。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王也行露出很高兴的样子,又坐了一会儿,问道,刚才来的客人是谁呀?
杨异说:“是番邦的使节,你不认识的。”
王也行点点头,也没有继续问,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了。
其实刚才王也行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客人是姜复栖。在回去的路上,王爷心想,死去的人能复活吗?
回到自己院子里,王也行心事重重,坐在走廊下的台阶上。
两个挑水的婆子笑嘻嘻地在院子里浇花,一边浇一边说话。一个说:“你听说了吗?外面出了个新鲜事,朝廷又加了一项税赋,叫做开窗税,规定每家每户只能有一扇窗户,多开一扇就要交二两银子呢。”另一个说:“前几天不是还说要每户交一两金子嘛,说是给国师大做一万个金身呢。”
王也行听了,宛如耳朵边打了个雷似的,手里的小金人咕咚掉在地上。惊醒了那两个婆子,两人连忙过来请安。
王也行定了定神,笑道:“你们两个说的金身,是这个吗?”说着把手里的东西一扬。
两人看了,都赞叹起来:“真是好东西。”
王也行道:“这算什么,我这里还有好多呢。你们俩陪我说会儿话,说的好,这个就赏你们了。”
两个婆子喜不自胜,又说:“我们笨嘴拙舌的,哪里像雅红宝翠两个丫鬟讨大人的欢心呢。不知道大人爱听什么?”
王也行道:“我不经常出门,你们就把外面好玩的事情讲一讲,譬如刚才说收的窗户税就很有意思。”
两个婆子果然把外面发生的事情都讲给她听,原来王也行制定的新教规根本没有发布出去 ,一切都是老样子,甚至比以前更变本加厉一些。
教中的主事和各地的负责人依然在盘剥信徒的财产,朝廷也常常打着金乌教的名义向百姓征收各种奇特的税赋。各地都有不堪忍受欺压而反抗的义军,甚至还有一些反贼聚集在一起,专门诛杀金乌教的头目。听说有人还专门开了一个赏格表,说是诛杀某某等级的主事,可以获取相应级别的酬劳。
王也行在京城里一直做善事,她还以为自己很受百姓爱戴呢。她沉吟了半晌,笑道:“原来如此。”把手里的金像丢给两人:“你们说的很好,拿着吧。”
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见她好像很高兴的样子,于是说:“我们两个老婆子有福气呢,能够伺候国师大人,外面的人不知情,说国师大人跟那些收税的人是一伙的,其实我们知道您是最善良仁慈的。”
王也行摆摆手,大步走进屋子里,把墙上挂着的长剑取下来,转身就走,旁边正在收拾屋子里的雅红和宝翠一起看着她,问道:“大人,您去哪里呀?”
王也行冷冷地看着这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多日,她好像忽然不认识她们了似的,两人起先还微笑着应对,后来脸上渐渐挂不住,就都低下了头。
王也行提着剑来到四海王杨异的院子里,那些仆人见她来势汹汹,哪个敢来劝阻,正在这时,里面正走出来一个男人,正是刚才走掉的那个,死而复生的姜复栖。
两人骤然打了照面,姜复栖先说吃了一惊,然后转身就跑,王也行哪里肯放过他,照着他的面门刺过去,却刺偏了,姜复栖哎呀一声,捂着流血的耳朵躲在一旁,连声喊救命。
这边大家听见呼叫,高诚先跑出来,一把抓住王也行手里的剑刃,想要夺过去,王也行柳眉一竖,照着他的胸口踢过去,又问道:“你不是说你把他杀了吗?他怎么又活了?”又四处看了看,高声喊道:“郭青,郭青呢?”
郭青一溜小跑地过来:“大人,我在呢。”
王也行刷拉一下从高诚手里掣出长剑,高诚微微皱眉,两只手鲜血淋漓,他也没有吭声,慢慢退到一旁。
王也行用剑尖指着郭青:“枉我还把你当成亲信,原来你跟他们合伙骗我。”
郭青急的满头大汗:“大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呀。那个白无常的确是被我杀死的。姓姜的为什么还活着,我不知道。”
姓姜的蹲在角落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打算顺着墙根溜走,被王也行横了一眼,他本来就是机灵的人,立刻跪在地上,对王也行说:“国师大人,从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小的一条命吧。”
正在这时候杨异也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因为门槛高,轮椅卡在门口不能动,他只得提高了声音,说道:“王姑娘,你有什么话,都跟我说吧。”
王也行心里又是愤怒又是伤心,呆了半晌,才说道:“枉我把你当成朋友。”说到这里,把手里的剑往地上一扔,说道:“这里不是我能呆的地方了,后会无期。”
说到这里,转身要走。杨异说道:“站住。”顿了顿,才说道:“王姑娘,你是公府的人,是皇帝特封的朝廷一品大员,怎么能跟小孩子似的说走就走呢。”
王也行气道:“我是什么一品大员,你们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傀儡摆弄而已。我自以为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其实在你眼里都跟过家家一样。你为什么不杀姜复栖,是因为他捐了很多钱吗?”
杨异沉吟了片刻,慢慢点头。
王也行说:“你跟那些吸人血的赃官没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背后有人,她心里暗道不好,正要防备,忽然觉得脖子一麻,不由自主地瘫软在地上。
眼见王也行被制服了,杨异松了一口气,指挥仆人把她抬进屋子里。那姜复栖自知闯了大祸,就跪下说:“王爷,我从此远离京城,再也不出现了。”
杨异说:“这几年来,你对本教的贡献最大,我不会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女人而杀了本教的功臣。”
姜复栖见四海王如此抬举自己,真是又惊又喜,连连磕头。
杨异继续说:“她已经是没用的了,我看你很聪明机灵,你愿意取她而代之吗?”
姜复栖听到这里,不禁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旁边的高诚见他一脸蠢相,便提示说:“王爷要提拔你做教主。”
姜复栖听到这里,只觉天灵盖上好像开了无数的烟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连连磕头说:“多谢王爷栽培。”连着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很不谦虚,又说:“小民资质浅薄,恐怕难以胜任。”
杨异见他是一副小人乍富的模样,很看不下去,就说:“行了,你下去吧,过几日准备新任教主受封的仪式。”
姜复栖晕晕乎乎地走了。杨异回去写了一封奏折,给皇帝讲了撤换教主和国师的事情,虽然皇帝可能会提出异议,但自己总有办法驳回去的。
忙完了这一切,杨异志得意满地躺回椅子上,看了一眼在旁边昏睡的王也行。这是一个很健康的姑娘,她有一双动不动就要跑的双腿。
杨异想到这里,把高诚叫过来,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叫一个健康的人永远不能下地走路吗?”
高诚是他最忠诚的仆人,马上回答说:“有的。有一种蜘蛛的毒素,可以麻痹人的腿部神经,叫人不能行走,却不会留下损伤。”
杨异点点头:“去给我弄一点来。”
王也行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四周黑漆漆的,半晌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只有窗口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光。
她只觉得又渴又热,掀开棉被下床。不知怎么回事,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疼的她哎呦一声叫起来。
房门被推开,郭青举着蜡烛走进来,慌忙把她扶起来。
借着灯光,王也行见他眼皮肿得好像核桃似的。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了晕倒前发生的事情,这个人和杨异是一伙的,于是沉下脸来,说:“你不要碰我。”
郭青只得退到一边,顺手把蜡烛放在桌子上。
王也行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好像石头做的似的毫无反应。她以为是自己睡久了双腿发麻,也就没有太在意,双手一用力,重新坐回了床上。
王也行说:“这是哪儿?”
郭青忙回答:“这是王爷的卧室,王爷叫我守着您,等您醒了,就给他回话。”
王也行说:“呸,我干嘛要睡他的卧室。”
郭青脸上露出很难过内疚的样子,眼睛更红了一圈,说道:“大人,总之是我们不对,不应该骗您。”
王也行知道他是秉性忠厚的人,见他这样,也不忍心苛责他,于是说:“四海王去哪儿了,你去把他叫来,我有话问他。”
郭青期期艾艾的说:“今天晚上京城里有盛典,王爷和百官都参加,要闹一晚上呢,明天才回来,你听外面多热闹。”
果然远处传来人声马蹄的喧嚣声音,果然十分喧闹。王也行并不知道那是姜复栖任新教主和新国师的庆祝大典,她也没有再问下去。
郭青慢慢走过来说:“大人,其实姜大人的事情,我是不知情的,我真以为他死了呢。高大哥和王爷做的那些事情,我也都不知道。”
王也行柳眉一竖,说道:“你难道不是四海王的属下,不是高诚的兄弟?他们骗我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充当他们的工具?你不要觉得自己是无辜的,你跟那些人没有区别。”
一番话把顾青骂的满脸通红,嗫喏着说不出话来,只得讪讪地退出去。
王也行独自躺在床上,桌子上的蜡烛渐渐暗淡,王也行有心叫人给她弄点吃的喝的,又不愿意屈尊开口,只得闭着眼睛忍耐。
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阵冷风袭来,她警觉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人。
这人正是跟她拜堂成亲过的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