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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流亡 ...

  •   何倚楹拉着俞诚的手,不管不顾地爬上学校后门的围墙时,突然想到流亡这个词。

      因为他们不是出自本意出逃,而是因为他们既厌恶种种被框定的规则,又悲伤于人情的冷漠,最终被充斥着世俗伦理的国度所驱逐。

      俞诚先跳下去,在围墙的另一边看着站在上面的他。

      何倚楹却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问:“俞诚,这儿有点高,你接住我吗?”

      何倚楹这回不装天真,俞诚也不扮作单纯的样子,他甚至是带有些引/诱意味的,微笑着对何倚楹说:“当然。来我这边,我会牢牢抱住你。”

      不知道何倚楹曾经酝酿了多久,反正在此刻,在听到俞诚回答的那一刻,他就跳了下去。

      围墙挺高,他没傻到真往俞诚身上跳,只是在落地时借助俞诚缓冲了一下。

      两个人抱作一团时,都没有犹豫,俞诚急切地、热烈地将何倚楹按到墙上,吻了过去。

      他们唇齿相依,他们难解难分。

      最后何倚楹被吻得红了两颊,靠在俞诚怀里轻轻喘息着告诉他:

      “我梦到过无数次,我在一堵围墙上奔跑。在那长长的围墙尽头,有一大片石榴树。

      “绿得像油画一样的树丛中,石榴花像火一样燃烧。

      “我一万遍说着要将那花摘来一朵,可我连一次跳下围墙的勇气都没有。”

      俞诚亲吻着他的洁白的耳垂,在后门僻静无人的地方,用最亲密无间的姿势抱着他,问他:“为什么没有勇气?”

      何倚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因为石榴花太多了。”

      他边说边轻轻地笑起来:“摘下第一朵,就会想要第二朵,直到摧毁所有。”

      俞诚有数秒的失神。他好像有点明白何倚楹的意思,一旦开始作恶就会不停地继续作恶。

      他抬起手,拨动着何倚楹清爽柔软的头发,轻声问:“你经常会产生像今天这样的冲动吗?”

      “这样的冲动?”

      俞诚说:“突然想要做坏事的冲动。”

      “当然。”何倚楹清冷地回答,“我有时候恨不得把有些讨厌的人扒皮抽骨,按在地上狂揍,肆无忌惮地出言嘲讽。”

      “我觉得你会明白,”何倚楹弯了下眼睛,“那种报复的痛快。”

      俞诚慢慢说着:“可你之前从不对我说这样的话。”

      何倚楹怔了一怔,拿出手机,翻开朋友圈递给俞诚看。

      那是他爸爸发的:到新家啦。还配上了昆明的房子的照片,和他跟柳琳的一张自拍照。

      何倚楹咬着下唇,有点绝望地说:“因为我发觉,我被爸爸抛弃了,很难过,不太想隐忍了。”

      “压抑着本性,有时候很不痛快。”他仰起脸看俞诚,“而且,我想对你坦诚一点。”

      俞诚揽着他的腰,笑容意味不明:“坦诚想变成坏蛋的冲动?”

      何倚楹也笑:“罪恶的花园里有着灼人的石榴花,开得热烈又美丽,我想摘来送你。”

      如果何倚楹是个演员,他一定是最可怕的那一种,与角色水乳交融,连自己都分不清戏里戏外。

      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的坏,他只是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他敏锐地察觉到俞诚在那危险的边缘上游走,那他也要跟着一起,他要离俞诚近一点。

      何倚楹这个人,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要俞诚接纳他,他要俞诚爱他,他还要和俞诚一起,走到叛逆的尽头,被所有人抛弃,最后只剩彼此,在坟墓里紧紧拥抱。

      他当然不是什么善茬。堕落,这对他来说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何倚楹从很小的时候,就在玩儿一个建构世界的游戏。

      他把自己的想像框在一个漫无边际的天地里。他在这里作恶多端,他投放无数仇恨在这里,任凭情绪在此处宣泄。

      讨厌的人,被他在这里无情的打骂。痛苦的经历,在这里一遍遍重演,按照他的想像重新编排,将有罪的人通通惩罚。

      到今天,这个世界已经无与伦比的庞大。他可以任意抽取一页过往,像进入时空渠道一样,回到那天。

      悲伤与失落在记性里渐渐消亡。存在的,只有他为自己精心制作的城堡。

      否则,他那天就不会只是踢向钢板,而没有真正打给他爸爸了。

      因为,他可悲至极地、聪明至极地在想像的国度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作为现实的补偿。

      何倚楹有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他骗俞诚。那样的石榴花,在他的国度里根本早已铺满在地上,像流动的火,明丽又妖异。

      那么,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打开那城堡的大门,让想像走进现实罢了。

      毕竟内心深处成为坏蛋跟现实中做着坏人也没什么分别。

      他笑起来,充满期待地对俞诚说:“我要摘来无数朵美得惊人的石榴花送你,你一直待在我身边吧。”

      何倚楹好整以暇,镇定自若地等着俞诚的回答。

      当然啦。谁不想在煎熬至极的肮脏之路上觅得同伴?

      可他不仅太过傲慢又实在自卑。自卑如他,竟没想过俞诚爱他的可能。

      俞诚觉得胸膛里阵阵地发痛。何倚楹稚气又任性的样子,可爱又让人苦恼。

      这样的人,像个孩子一样,横冲直撞不计后果。他还傻乎乎地把堕落当成好事呢。

      俞诚是无可奈何。那何倚楹,是出自什么呢?

      这一瞬间,在教室里那种找到同类一般的欣喜全都消散了。

      他低下头,捧起何倚楹那张乖得要命的脸,发誓一般说了句:“我不离开你,除非你摘花。”

      他的回答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何倚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俞诚。

      俞诚笑得苦涩:“不准摘第一朵石榴花,就让它在枝头结石榴。”

      何倚楹不解又迷茫,只看到俞诚擦拭着他的眼角,灿烂一笑:“我带你去旧书店淘书吧。”

      俞诚,宁可孤独。

      因为在摆脱了无耻的自私心以后,他发觉他那么地舍不得让何倚楹也变成怪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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