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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坏蛋 ...

  •   第二天,江予宁醒来时已经早上七点半。薄薄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到地上,照得房间空旷异常——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宿醉的滋味不太好。江予宁揉着太阳穴,酸痛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

      床头柜上立着一个小巧的留声机型便签夹,上头夹了张留言纸。

      江予宁掀开被子,准备去拿那张纸,却发现自己穿着房间里提供的柔软睡袍。

      他混混沌沌的神思霎时清醒了大半。江予宁睁大眼睛,紧紧咬住牙。

      昨晚,俞少来了。替他解围,为了他受伤。

      等等。是……俞诚帮他换的衣服吗?江予宁不由得冷汗涔涔,他艰难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下一瞬,他紧紧地用手指揪住了床单。怪不得一早就走了,估计是让他倒胃口了吧。

      江予宁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

      他是个很天真的人。俞诚一句话就能让他心跳加速,而且在睡觉前还要翻来覆去想几百遍的。

      丧气地瘫了一分钟后,他还是抵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与侥幸,颤颤巍巍地伸手拿下了那张便签。

      三月底的风混合着新叶的芬芳气息,徘徊在起起伏伏的窗帘底部,在薄红的天色里,他光裸的脚垂在纯白的床边。

      江予宁恨不得一眼看完,却固执地逼迫着自己从头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去:

      早安。
      我先去学校了,帮你叫了早餐和醒酒汤,记得吃。
      你的伤,一定很痛吧。
      我知道那种痛。可是没关系,会好的。

      他的脚趾头颤动着,很快随着脚一起被扔进了床里。江予宁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进了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再拿出那张便签,生怕刚才是他看错了一样。

      被子里没有鬼,没有可以骗人的法术,他要放心地看看。

      可他真傻。被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

      江予宁在缺氧的情况下脸部充血发红,心跳却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他有些想笑,却又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像一只胆小的小动物一样,他一点点钻出宽大的被子,露出小半张脸,悄悄地把那纸放到眼前,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再读了一遍。

      然后,他将那张便签抚平整,放回床头柜上,自己再缩回被窝里,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他希望自己能够镇定一点,不要傻里傻气的被人骗。

      他懂吗?江予宁问自己,俞少真的懂那种痛吗?他一个有钱有势还有貌的富二代,真的会懂他的难言之痛吗?

      呜。可他心里根本无法控制地甜蜜起来。他想要流泪,他深深地被这几行字所触动。

      他一直都那么那么地渴望有人知道他的疼痛。

      早在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告诫自己,不要奢求可以得到所有。

      人们得到一些东西,就会失去一些东西的。这道理他懂,可他痛,想要有人会心疼他的痛。

      他可以让自己去习惯现有的生活,接受自己是在卑贱地讨生活的事实,但他也会感到疲惫和难过。

      虽然他不太会感到羞愧,各取所需而已,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事。但那些事情的确难以启齿,让他在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无法诉苦。

      他从长大后就开始明白,得到金钱的代价太大了。他害怕,又必须要面对这代价。

      要是,要是俞诚真的能知道他的痛就好了。

      ……

      俞诚打车到了学校,金色的日光在清透的空气里活泼泼地照耀着树梢,在叶片上折射出一道道如水的光芒。

      他走路很快,带着风,似乎很潇洒的样子。手上却高高地捧着只纸碗,就显得他有些傻气。

      金色的阳光里,一缕缕白汽从那纸碗里散出,鲜香四溢。

      梁迅打着哈欠从后头追上他时,就被那香气勾了魂:“我靠,好香。”

      俞诚却将碗拿得离他远了些,淡淡道:“别想了。这是何倚楹的。”

      学校后门的三鲜米线,放了蛋皮、火腿、香菇、虾米……,汤鲜味美,是何倚楹最中意的早饭。

      梁迅费解道:“不就是碗米线,你至于这么小心地捧在手心?”

      俞诚微微笑了下:“他居然跟我说一路都要让食物浸在阳光和风里。”他自己都没意思到这话里隐隐的炫耀,还很直接地夸着,“太可爱了。”

      梁迅看向他的眼睛,说了句:“你就不怕入戏太深吗?”

      俞诚微怔,又慢慢说道:“怎么会?”

      纸碗底部散发的热气让他的手心有点出汗,俞诚嘴角扬起个讥诮的弧度:“我怎么可能真正爱上一个人?”

      梁迅看着他,心里为他有些难过:“诚儿,我其实觉得你没必要这么逼自己。”

      俞诚抬脚往教学楼走去,轻声说:“逼?”

      梁迅叹口气,跟在他后头说:“你要真喜欢他,好好处着就行。干嘛非得要跟那娘炮叽叽歪歪的,又惹一堆破事儿?”

      俞诚猛地回头,梁迅差点撞他身上,又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眼睛发红,近乎冷酷地说着:“不会喜欢。”

      他咬牙切齿:“我非要惹这堆破事。”

      梁迅跟他对瞪数秒,又叹了口气:“你他妈的又犟又野。何倚楹就该早点踹了你。”

      日光砸在身上,将俞诚的肌肤照得白得不真实,他病态地笑了下:“对。我也很期待那天。”

      梁迅倒没想到他能来这么一句,心里一咯噔,只觉得他说不出的怪异。但想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拍拍他的肩膀:“有事找我。”

      梁迅是简单的,他甚至都不知道俞诚在酝酿着多么大的灾祸,只以为他的叛逆只是一种对他爸爸的不满的表达。

      俞诚站在清晨里的阳光里,端着那碗三鲜米线,凄凄凉凉地眨了下疲惫的眼。

      他声音轻得几乎像未被说出口:“但我控制不住不想跟他分开的心情啊。”

      所以只有,等何倚楹自己来冷淡地踹开他。

      他们学校的时间安排是六点五十开始早读课,七点半到八点十分是早饭时间。

      俞诚抬手看表,七点二十五分了。下课后人潮拥挤实在让人烦躁,俞诚加紧了步伐。

      “叮叮叮……”

      铃声刚刚响起,俞诚便在众目睽睽之中推门而入。

      他这人好烦。穿得很好看,长得又扎眼,拿碗香气四溢的米线站在门口真的很吸引人视线。

      何倚楹冷淡地抬头扫了一眼,就非常不爽。

      等俞诚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都纷纷冲去了食堂,嘈杂的桌椅拉动声、脚步声、喧哗声混在一起,无形中让他们的距离变得很远。

      人都散尽了,俞诚那双中看不中用的长腿才移到了何倚楹面前,他拉开椅子坐下,把米线放到何倚楹桌上,说:“早安。”

      何倚楹搁下笔,将英语书合上,从书包里拽出一件衣服扔到俞诚头上。

      “穿校服。”他下命令一般,声音冷冷的。

      俞诚笑起来,低声问:“为什么?”

      何倚楹瞥他一眼,说:“因为校服遮丑。”

      “才不是,”俞诚很嚣张很懂地揭穿他,“因为你只想我被你看。”

      何倚楹耳根微红,拿起筷子开始吃米线。俞诚真讨厌。平时装可爱装乖,坏起来却又很直白。

      俞诚一边笑着看他吃,一边套上了校服。

      薄薄的日光落在厚厚的一摞摞书上,空气一点浮尘摇动着,贴上了何倚楹后颈的肌肤。

      俞诚想伸手去拂一下,最后却没有碰他,自己趴到课桌上闭上了眼睛。

      从余光瞥见他的样子后,何倚楹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看向侧前方的白板。

      负责值日的同学太不用心,擦得不够干净,白板上黑乎乎的,超级难看。

      何倚楹觉得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人们都本能地追求快乐,喜欢轻松愉悦的感觉,但他和俞诚不一样,他们总在让自己处于矛盾与痛苦之中。

      明明很累,却又乐此不疲。

      “俞诚,”何倚楹轻轻叫他,“起来。”

      俞诚睁开眼,看向他:“怎么了?”

      何倚楹在明晰的晨光中对着他弯起嘴角,一派纯真地说:“我不想学习了,我好烦,带我去干点坏事。”

      几乎像电影一样。这是一句很叛逆很中二的话,但是杀伤力极大。

      因为俞诚在那一刻,心脏巨颤了一下,诡异地兴奋起来。

      何倚楹又很认真地说:“先把没把白板擦干净的人打一顿,那脏兮兮的东西看着太惹人厌了。”

      俞诚在一种奇异的情感驱使下很快点头:“好。然后呢?”

      何倚楹思考了一会儿,说:“还要揪掉王老师的头发。她昨天说许莹在头发上别漂亮发卡是卖弄风骚的恶心行为,是在故意勾引人,这话太可恨了!”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窗外的绿叶沙沙作响,他又像陷入幻觉之中,情绪激昂,喋喋不休:“还有陈锋!他在厕所里跟别人说你又拽又惹人厌,他妈的,他知道什么?”

      俞诚忍不住大笑,他看着何倚楹,迎合着他:“好,第三个揍他!”

      何倚楹耳边嗡嗡作响,他看着俞诚白得发亮的牙齿,身体一阵阵发热,他将这场脑海中党同伐异的战争打响,在沉默的屈辱中假装不在意地发声:“柳琳,抢走了我爸爸。”

      他拽一拽俞诚的衣袖:“替我打她。”

      何倚楹突然开始蛮横无理又我行我素地宣泄着不满,这有些奇怪。

      而俞诚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将感情投入其中的,他与何倚楹同仇敌忾:“当然打她,狠狠地打,要她长个记性。”

      何倚楹于是笑起来,他笑得很好看,很灿烂。

      俞诚将他的校服脱下,又将他们罩在里面,在昏暗的地方他问:“现在去吗?”

      何倚楹凑过来,亲吻上他的嘴唇,一边毫不迟疑地回答:“现在。”

      俞诚笑着,加深了这个吻,探进他的牙关,这回亲得坦荡又缠绵。

      俞诚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听到他的想法时会兴奋了。因为他不用和这个人分开。

      他的何倚楹,也是个坏蛋。

      那他们两个坏蛋,多适合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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