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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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倚楹怔怔的:“俞诚……”
他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俞诚抬了下他的下巴，轻轻说:“嗯？让石榴花在枝头结果不好吗？石榴很甜的。”
何倚楹有些鼻酸，但他扭过去了头，不想被俞诚看出自己的情绪。
就像输了一样的感觉。俞诚左右着他的情绪，而他拙劣地想要扳回一成，却一败涂地。
“那我们出来干嘛？”何倚楹低着头说，声音闷闷的，“也不干坏事了。”
但他说完后又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笑起来，有点狡黠地说:“围墙都翻了，课也逃了。”
何倚楹仰起头，稚气地说:“我不是好学生了，你要怎么办？”语气里有些得意。
说不定，还没输得彻底。
可俞诚在他发顶按了按，凑近他耳际说:“不是学校，你要做我这里的好学生。现在是俞老师的课堂。”
何倚楹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歪头想了一会儿，再撞在他胸膛上，无奈地闷声说:“滴，校园卡。”
俞诚的手心一阵发麻，头顶像盘旋着无数鸽子，他搂住何倚楹，低声问:“想要俞老师教你什么？”
就这一次。俞诚在心里默念，我全心全意爱他一天，就这一天。
明天，我就重复昨天。我就不爱他，不在乎他。在某个不远的一天，就一定能够彻底丢开他。
何倚楹踮起脚咬了下他的下巴:“俞老师说了要带我去旧书店的，你要为我读一天的诗。”
俞诚笑了笑，“好。”
他拿出手机想要打车，手机屏幕却被何倚楹遮住了。
晨曦在清冷的空气里映亮他的眼睛，何倚楹嘴角微翘，一种不轻不重的嘲弄口吻被他演绎得绝顶漂亮:
“俞老师青春恋爱电影看少了？哪有人打车去旧书店的？”
俞诚看了他一秒，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
何倚楹被拽得往前一跌，又落入俞诚宽广的后背。俞诚动作很快，手臂往后一收，稳稳当当地把他背了起来。
“那喜欢俞老师的背吗？这是你的专属座位。”俞诚的声音动听极了。
何倚楹的耳朵直接烧了起来。他用手掌撑着俞诚的背直起上半身，说:“我要骑单车。”
“你脚伤都没好，怎么踩脚蹬？”
何倚楹想也不想就说:“俞老师载我啊。老师，可以吗？”
“亲老师就可以。”俞诚扭头，露出一丝笑容，目光灼灼地看向何倚楹。
何倚楹根本巴不得跟他亲密接触。他跳下来，搂住俞诚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来，再送上自己的唇瓣。
他爱接吻，与俞诚接吻。
他们手拉着手去找一辆共享单车。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世界在晨光中苏醒、开始吵嚷，俞诚决定今天要认真地谈恋爱，坦坦荡荡地一直拉着何倚楹的手。
绕过后门的巷子，他们在一条宁静的街边找到了单车。
俞诚拿出手机扫码的时候，何倚楹就看向了对面的花店。
这时候还没有客人，老板娘坐在门口的一张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束花，神情有些苦恼。
那花可能是包好后又被退回的，她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处理。
那花已经过了最佳处理时间，花瓣上已经开始枯败了，在边缘上布着零散的斑点。
何倚楹不懂花艺，他单纯地以为老板娘在发愁。因为当做鲜花卖已经不成了，而做成干花又来不及。
俞诚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束开败的花，自顾自地上前掏出了钱包，对着老板娘说:“把这个卖给我吧。”
老板娘好心提醒:“已经枯了，里面的花瓣也有点发黄了哦。”
俞诚看向何倚楹，见他笑着，也就点头再回答老板娘:“就要这束。”
老板娘也懒得再费神打理，就很爽快地回答:“那收你五十吧。这花要是还新鲜，能卖一百二的。”
何倚楹将双臂交叠在胸前，非常不食人间烟火地对俞诚说了句:“你要为这束花付七十七元。七是一个美丽又死寂的数字。”
俞诚弯起嘴角，听从他的命令，认真地数出七十七元，递给老板娘。
花店的老板娘笑了笑，递给他一枝还沾着水珠的百合，说:“你这么浪漫啊，花要送给哪个文艺的小姑娘吗？”
何倚楹接过花朵，抱在胸前，慢慢说:“不。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
老板娘的脸一下子僵住，愣了几秒才又尴尬地笑出声:“诶诶，好的。这花还是有几分颓废美的。”
俞诚揽过何倚楹的肩，将他带回单车边。
花店里的花有的尚在沉睡中，有的又已散发出阵阵清香，随着清凉的风四散开去。
老板娘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投向了那两人的背影。她看见那个高一些的男孩子，接过了那束开始枯萎的玫瑰，将它放到了车前的框里。
他迈开长腿，一脚蹬在脚蹬上，一脚踩地。后面那个秀气的男孩子坐上去后，就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腰。
车链子轻响着，年轻的情侣飞快地远去，越来越小，越来越暗。只有那束红色的玫瑰，在最后的生命里热烈地燃烧。
俞诚应了何倚楹的要求，带他去旧书店，他们在狭窄寂静的阁楼上，坐在低矮的木桌前，翻着无数人曾共同欢笑着、流着泪阅读过的书页。
俞诚轻轻地吻何倚楹的耳尖，问他:“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吗？”
何倚楹想起柳琳的行为。她怎么就会以为旧书上仅仅带着病菌和灰尘呢？
何倚楹贴近他的耳朵，说:“我只告诉你。你不准笑我。”
俞诚捏了下他的手心，佯做生气:“我怎么会笑话你？”
何倚楹痴痴地笑了下，又低下头，慢慢说:“我知道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有些感受。”
在这个异常和谐的氛围里，连最会伪装的何倚楹也说了真心话，他有些怅惘地、悲伤地说着:“我一个人站在树下面，我听落叶的声音，我看它们旋转的姿态，能站许久。”
“我有时很想跟人分享那种感觉。因为我看到的东西很美，我觉得异常感动。”
“但我很难找到愿意听我说的人。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很多。但我身边的人，他们不理解我的情感，觉得我有些做作，过分爱卖弄。”
他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但到最后，何倚楹也不会真的全然地流露自己的脆弱。他笑起来，唇角划过一道蝴蝶振翅那样美的弧线，清高地讥讽:
“他们什么也不懂。”
俞诚的目光定在书页上。他发觉，倾诉着苦闷又逞强着想要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何倚楹，那么地惹人怜爱。
“好啦，”他温柔地将何倚楹的头按到自己怀里，“跟我说吧。我发誓，绝不笑话你。喜欢这地方吗？”
“用你心里的话告诉我。你不用担心那样的话语是否晦涩，是否让人觉得失真。”
他的声音太过叫人安心，何倚楹僵硬的心还是一点点软化，他眼中覆上一层虔诚的光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喜欢，特别喜欢。通往阁楼的老旧楼梯，咯吱咯吱的响着，藏在木头缝里的灰尘于是活过来，在黄昏的光晕里飞舞。我坐在灰烬乱飞的书堆里，感到极度的幸福。”
在俞诚的目光里，何倚楹苦笑着，用了好大的勇气才能继续把话说完:
“我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显得很可笑。
“我在写诗，写狗屁不通的诗，日复一日地渴望着倾诉胸腔里流动的诗句。
“我思索着的每一个词语，我都希望它能凝结成最美丽的露珠，闪烁哲思。
“可其实我知道自己不过是碌碌无为之辈，并没有动人心魄的文采。
“只要我开口，那傻气的话语，拙劣的、充斥着文法错误的句子，就会成为一种令人耻笑的错误。
“因而我总是缄默不言。但是依旧会感觉痛苦与灵感，在思维的天空里像次第坠落的陨石，把我砸得稀巴烂。”
何倚楹鼻尖刺痛难当，他隐约察觉到俞诚内心的想法。也许俞诚以后不再跟他像以前那样，维持微妙的平衡了。有些东西，会被打破。
可今天，他们就像爱了很多年一样。在这和谐、温暖的气氛里，何倚楹藏了许久的悲痛的情感想要得到抒发。
他将额头抵在俞诚的胸膛，低声地说:“其实我知道，没人会像用写文章一样的方式说话。”
“但我似乎思索得太久了。有时候一开口就像在念日记。我情不自禁说了那样的话，有时又觉得可笑，因为别人会觉得我古怪。”
俞诚说:“嗯，你老是在自说自话。何倚楹总是说着他自己的话，别人听不懂的话。”
何倚楹还没来得及感到受伤，俞诚就吻了吻他柔软的头发，语气幼稚却出奇的真诚:
“但今天我要陪你说这样的话，我要念那些在褶皱里藏了无数小秘密的诗行。是傻瓜听不懂的诗行，只有何倚楹听得懂，只有何倚楹知道。”
他为年轻的爱人读雪莱的诗，叶芝的诗，拜伦的诗，莎士比亚的诗……
从朝雾渐渐散去的早晨，到暮色苍茫的傍晚，他们靠在一起，天南地北地交谈、读诗。
一盏黄色的小灯亮起，俞诚停下来，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睡着的何倚楹。
木桌边上，那束玫瑰冥想着爱情。
俞诚轻轻翻动手里的书页，最后一道橘红色的霞光映亮了一行美丽的诗句。
他虔诚地吻了一下何倚楹的额头，舌尖轻点，未出声地念着:
“And now you're min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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