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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强求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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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声声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进门前听到院子里传来母亲和街坊的说笑声,忙猫腰贴上墙,绕到屋背的小门。进屋后偷摸一路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轻轻一叹,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叶声声摘下首饰随便一抛,落到桌面的弧度仿佛这是几件垃圾。她对着镜子发呆,一只纤纤素手从肩上越过,悄无声息地捻起一枚宝石耳环,边晃荡边窃笑。
“看来还是不成。那算命的又说了什么?”
“还不是无缘!”
最后两个字是从叶声声嘴里迸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怒意。
“姐姐认了?也不问仔细点儿。”
“当然不认!你以为我没问吗?那算命的就不跟你说仔细,随便用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就打发了!”
叶声声越说越气,离开梳妆台扑到床上。妹妹笑嘻嘻跟来,不识趣地继续说:“现在怎么办呢?姐姐好不容易遇到钟情的男人。”
“还不是你们说那人算得准!我花了好多钱呢!结果就抽一签?连我的八字都没问,更别提问那个男人!”
说到那个梦魂萦绕的男人,叶声声脸红了。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喜怒哀乐全往心里压,脸上从来都是和顺,骗过了别人和父母,甚至自己。可两天前她在街上撞见那个男人。一瞬间头晕目眩站不住脚了,心脏猛跳两下啪唧一声炸开,一股股热流冲出,把胸口填得满满当当。
等她从震惊中回味过来男人已经不见了。她怅然若失,仿佛丢了魂儿,随后想起他行路的去向,但怎么都不敢追上去。从那刻开始,叶声声总会想起那个男人,不自觉地发呆傻笑,醒时是睡时也是。
“又想他了?姐姐给我说说嘛,是不是个大美男?”妹妹摇晃叶声声的肩膀,撒娇说。
“岂止是美男,根本是仙子。我不跟你讲了,省的你惦记。”
妹妹合掌大笑,“要真是仙子,恐怕惦记他的不止我两。”
叶声声眉头一蹙,嗵地坐起来,警觉地说:“我绝不信与他无缘。但算命的那么笃定,我只好问他有没有改命的办法。你猜他怎么说?让我去找一个咒术师!”
妹妹脸色也变了,不放心地问:“咒术师?姐姐,你不会真要找吧?”
叶声声也不知道,想了一路都没定论。妹妹见她没吱声,体谅道:“不说这些了,说你的石哥哥。听说他昨晚又去花天酒地了,还夜不归宿。”
叶声声瞪妹妹一眼,翻身下床,闷声说:“我更不想说那个混账。”
“怎能不说?咱父母可喜欢他了,结婚的日子都给你们定了。”妹妹笑着提醒,随后忧愁地说:“咱父母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怎还处处护着他?我看姐姐能找到更好的,比如那个在街上碰到的男人?”
“你就使劲笑话我吧!”叶声声突然动气,大吼道。
“声声回来了?”
叶声声的母亲从门外探出头,看到女儿真在屋里,捧着一个又大又美的盒子笑眯眯地走进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石头刚送来的,你快打开看看,好像是件新衣裳。”
叶母把盒子递到女儿面前。叶声声不接,斜睨道:“怕不是昨晚从哪个女人身上脱下来的。”
“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话就是他做的事!”
叶母扬手扇了女儿一耳光,怒斥道:“我们是规矩人家,没有说这种秽话的女儿!当心石头听了不要你!”
叶母扔下盒子骂咧咧走出房间。叶声声捂着火辣辣的脸,眼泪不争气地往外涌,冲门外咬牙切齿地说:“是我不要他!”
“姐姐,”妹妹坐在梳妆台前对叶声声招手,“我帮你问过了,咒术师在水边。”
叶声声当着父母的面跑出家门,一直跑到湖边。湖边人不少,她选了个开阔处,望见一位手持黑杖的老人。肯定是他!叶声声跑去拦住老人的去路,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出自己的请求。
老人对突然跑出来的女子并不吃惊,平静听她说完,简单问道:“你决定了?”
叶声声没料到咒术师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来不及想其中的奥秘,肯定地点点头。老人微微一笑,提起手杖把她推进湖里。
惊讶才爬上脸,空气就被湖水震碎,僵直的身体迅速下沉,渐渐无法呼吸了……这时一声闷响从头上传来,朦胧中叶声声看到一个男人向她游来,身上缠满红线。
清醒过来时叶声声已在岸上,老人不见了,周围聚了些担心的路人,再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是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
“红线就是缘分。咒术成功了!”
小叶子拍手叫道。随后托住右脸疑惑地问:“原来这么简单?后来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吕铎的故事突然被打断,正重新组织语言,小叶子又说:“这故事里的女人跟我的遭遇真像。你又约我在这里见面,是不是等下也要推我下水,然后我被他救起来,最后相爱!”
吕铎无奈地看了眼聒噪的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确实相爱了,但时间很短暂,就败露了。败露后二人相约私奔,途中被与女人有婚约的男方追上,最后失手杀死了女人。”
小叶子眯起眼盯住吕铎英挺的侧脸,哂笑道:“让我死心也不编得可信点。你说完了吗?直接推我下水吧。”
这故事吕铎是从师父的记事本上读到的。师父说记事本上的故事都是南山巫经历的真实事件,最早的一则距今有一千多年。为了更好的保存下这些故事,每到特定的时代南山巫就会换一种载体,抄录旧的增添新的,传到吕铎手里已经是一书柜A4硬皮精装笔记本。吕铎问以前的载体在哪。师父说都烧掉了,等他把这一代的故事都输入电脑,这些记事本也都烧掉吧。
师父赫连辛是南山巫最后一任巫觋,他终生未娶,没有子嗣,临终前毫不后悔,说这是窥视天机者的命,其他的巫觋世家也在劫难逃。赫连辛把南山巫的一切都留给了吕铎,只字未提改姓继任一事,但吕铎还是在师父最后的凝视中看到零星的期许。
想到师父的事吕铎焦躁起来,旁边的女人一直在催,他瞬间没了耐心,站起来冷冷说:“是我没说清楚,下咒的是那个男人,而且是在上一世。”
医院终于到了,姜初一跳下车撒腿就跑。姜十月逼了一路都没问出来,最后冲他弟弟背影不甘心地喊:“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怎么把人弄进医院了!你不说清楚别想回家——!”
姜初一冲进门诊部,朝后面的住院部狂奔,倒不是担心住院的人,是怕他十月姐较真追上来。跑进住院部他才放慢脚步,不放心地回头望了眼,走到等电梯的队伍后面安静排队。
电梯只有两部,等待的队伍很长,不动是常态,动则只前移几米。估摸等了二十多分钟,姜初一终于看到电梯的门了!他打起精神,挺胸抱臂,不自觉地跺脚数秒。
这时,眼角闪过一道影子,很沉又很虚,像一堆人形灰尘,将将从耳际擦过。姜初一转脸去看,那鬼影已移到住院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他。
姜初一看清了那鬼,皱起眉头走过去。鬼躲着人身后移动,把他引到住院部旁边的小花园里。现在还是午前,医生和病人都在最后的忙碌,外面太阳又晒,所以小花园里几乎看不到人。
鬼魂落在一张长凳上,姜初一在旁边坐下,正要责问,鬼先开口道:“我爱她。不愿离开是想看她走完这辈子。可是突然她也能看到我了,还跟我说话对我笑,就好像我还活着。”
“所以你要害死她,为了能和她真的在一起。”姜初一冷冷讽刺,活动起手腕。
“我没有!我爱她!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她!但每一次我们相爱后都会有一人马上死于非命!”
鬼魂悔恨地瞪大眼睛,颤抖地说:“我去找了咒术师,骂他不讲信用。他却嘲笑我,说她不是爱上你了吗?你还想要结果?等下一世吧!于是我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安心等来世与她重逢,可还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哪个咒术师?”姜初一才不跟鬼废话,但听到了在意的点,于是问道。
鬼魂费力地回忆,模糊说:“一个老人,拿着黑手杖,杖首是条金龙,他总是微笑,古怪得很,大家都叫他赫连长老。”
姜初一迅速在脑中翻阅祝官秘史,找到了南山巫掌龙杖的条目,只有一任,元末明初时期。这位赫连氏是个传奇人物,据载他活了两百多岁,一生飘忽不定百无禁忌,做过许多让人没法夸的事。若是他,还真有可能施这么残酷的诅咒。
姜初一不想听鬼唠叨了,起身问:“你没问他破咒的办法?”
鬼魂慌乱地抬起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忘了。我以为来世会有好结果,就没问。但轮回几世后,我想问也无从问了啊。”
典型的鬼话连篇。姜初一冷哼一声,“我这里有破咒的法子,现在就试试?”
鬼魂猛然上翻眼珠瞪住姜初一,身形慢慢起了变化,阴气一波波荡开,普通人若从旁经过,会感到半边身子冰凉,即使是在骄阳之下。
那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鬼魂的执念直达姜初一脑中,带着浅浅的迷茫。
紧跟着恨意冲涌而来,鬼魂跳起来咆哮道:“我怎能见不到她!我们是相爱的!我们爱了几辈子等了几辈子!只要再等一辈子,下一次肯定能在一起!”
把执念逼出来就好办了。姜初一活动完手腕,不慌不忙地说:“对付你们这些脏东西我从来都是暴力解决。只要把你打得魂飞魄散,就没有来世了,也不会再来害人了。”
“我不能见不到她……我爱她,她也爱我。你怎能拆散相爱的人……没有人能!就算杀死了我,她也不会属于任何人,更不会属于你!”
鬼根本没听到姜初一的话,他抱头痛苦地扭动,突然伸出双臂朝姜初一抓去。
九楼的一间病房内,叶声声的父母焦急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女儿,所以都没注意到窗外有一缕人形青烟正随风逝去。
两天前,叶声声的父母接到一个男孩的电话,说他们的女儿进了医院。等他们赶到医院后,被叶声声惨不忍睹的模样吓坏了,叶父更是控制不住把站在床边的姜初一揍了一拳。
值班医生刚走,姜初一来了,他有点匆忙,像是跑上来的。进来后先瞟了眼窗户,然后询问叶声声的情况。
“醒来了吗?”
“没有。都两天了。”叶母愁眉不展地说,“刚医生来看过,说一切正常,身上的伤也恢复得很好。还说现在就是睡着了,马上能醒,让我们不要担心。”
“马上马上,都说几天马上了!到现在都没醒!”叶父恼怒道。
姜初一走到床头,看着叶声声苍白的脸,笃定说:“叔叔阿姨放心,这回肯定能醒,马上就能醒。”
说完没一会儿,叶声声的眼睫毛轻颤起来,随后眼睛慢慢睁开,看清旁边的姜初一后,留下两行清泪。
“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