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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强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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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鱼老师您好,我最近遇到一件事情,不好到处说,但迫切需要指点。前几日听同事说您算命神准,所以过来留言,希望您能帮帮我。
一天后。
小叶子:鱼老师您好,不知道您看到我的留言没有?朋友说留言要说具体请求,否则您不会回,所以我现在就说说我遇到的那件事。
两天前我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男人,虽然只有一眼,但我确定他就是我生命中的唯一。您可能会认为我太轻率,但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不是?我就是想求鱼老师算算我和他有没有缘分。
一天后。
小叶子:鱼老师您好!三天了您还没回复我!或许您看到了但不想回复?
鱼老师,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从小没喜欢过谁,更没交过男朋友,又帅又好的男人见过不少,但从来没有心动的感觉,偏偏对这个陌生男人!那种感觉非常强烈,遇见他后我每天都会梦到他,我本来不会记得梦境,但只要关于他的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是在古代,而且还是连续的!鱼老师,我相信这是命运!请你帮帮我!!
五小时后。
小叶子:鱼老师您好,很抱歉上条留言过激了。我刚问了同事,他们说您这里是事前付款。我已在后台付清咨询费,并承诺咨询后再付一次,不论结果如何。请鱼老师相信我的诚意。
两小时后。
鱼:你好。这几天太忙没来。你现在在不在?
五十分钟后。
小叶子:鱼老师!!我在!!刚才在开会所以没看手机!
小叶子:中午吃饭时碰到他了!他的公司好像也在附近!结果您又回复了我!我觉得这就是缘分!
五分钟后。
小叶子:我现在在了,刚才开会所以没及时回复。鱼老师别走啊!
二十分钟后。
鱼:在?
小叶子:在!
鱼上传一张照片,是手部特写,手里抓着九枚长长的竹签。
鱼:择一枚。
一分钟不到小叶子发来一张编辑后的照片,在一枚长签头上画了一个红圈。
三分钟后。
鱼:你们无缘。
小叶子:老师您说真的吗?能告诉我抽的那根签的意思吗?或者我们约个时间,当面详细地说一说我的情况?
鱼:九月见月,大凶。九身无头,不可以居。人面九口,殷商绝后。你和他一点缘分都没有。
小叶子:老师,我们约个时间面谈吧。咨询费我另付。您连我的生辰八字都没问,怎么就算出来了?至少要看一看我的脸吧?
鱼:马坐卜占术不需要受众的信息,只需要受众的愿望和卜者的能力即成。
小叶子:恕我直言,我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三分钟后。
鱼:我的占卜不会错。你们无缘,强求不得。
小叶子:如果我要强求呢?
二十分钟后。
小叶子:鱼老师,我信您的结论,但我想改变这个结论。有办法吗?请教教我。我会付双倍咨询费。
一小时后。
鱼:我给你一个邮箱,你自己联系,说是我介绍的。
小叶子:谢谢鱼老师!不过我想问一下他是谁,跟你一样是占卜师吗?为什么能帮到我?
鱼:他是咒术师。
梁阅老爷子的宅邸在郊外,占地广阔,距中央居邸还有几里就已罕见人烟,不管什么日子都很清静。但今天一大早接连驶来数辆名品小车,停在中央居邸院外,一个个衣着光鲜的人从车里下来,冷头冷脸地走进主宅。
“谢谢姜阿姨,谢谢王叔叔!”周禹欢快地跳下车,到处一望,瞄到吕铎,大呼一声跑过去。
吕铎正和赵纳金并肩上楼梯,突然听到周禹的声音不由得加快脚步,但还是被扑来的她抓住。
“蹭谁的车来的?都副教授了,也该买辆车了。你什么时候买?我要第一个坐副驾!”周禹晃着吕铎的胳膊撒娇。
吕铎不看她,低声埋怨:“别总推给我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我是老师。”
“我在帮你拉生意,老师能赚几个钱!”周禹恨铁不成钢地掐了把吕铎,然后抱得更紧,“小叶子找你了?怎样,能办吗?我看她挺有钱的,我们放长线好好赚一笔。”
吕铎终于看向周禹,同时捏住她鼻子,假装教训道:“你都说没缘分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小姑娘别总钱钱钱的,容易老。”
周禹趁机握住男人的手,娇声说:“你当然有办法。你师父赫连老爷多厉害,大咒术师!”
“我师父厉害,但我没本事啊。”
“胡说,你也厉害!能帮小叶子吗?”
“帮不了,让没缘分的人产生缘分会死人的。我原话回的她。”
他们走上台阶,主宅大门就在眼前,吕铎突然用力抽出被周禹抱住的手臂,换上冷脸说道:“什么话等下再说。”
吕铎撇下周禹推门进屋。周禹突然被冷落,生气地跺脚转身,看到还在上楼梯的姜初一,跑下去又抱住了他。
除了姜初七,姜家人都来了。姜浅搭着丈夫王玥楠的手慢慢走,看到败兴而来的周禹,逗道:“小禹要不要做我家媳妇?”
“别开玩笑了,她比我大!”姜初一反应激烈,挥苍蝇似地把周禹赶开。
周禹两头碰灰,瞪着姜初一生气地说:“比你大怎么了?我算过,你这辈子注定被大姐姐吃得死死的!”
“你别咒我,我要当哥哥!”
“初初可怜还想当哥哥?在家你一辈子都是弟弟。”姜十月在一边煽风点火道。
“所以我以后的小家我要做最大的!”姜初一坚定不移地吼道。
姜十月毫不遮掩地大笑起来,姜浅也忍不住捂嘴笑,王玥楠揉揉傻儿子的脑袋,然后在笑得过分大声的女儿脸前打了个响指,“收一收,要进屋了。”
梁阅八十六岁,恶疾缠身数年,卧室早就是重症监护室。众客以为今天也是去他卧室,没想到被请去了起居间。起居间朝南,整一面墙都是落地窗,梁阅站在窗前,背对房门,手拄龙杖,他身形异常消瘦,腰背却挺得笔直,一点没有卧床时的佝偻和萎缩。众客看到这样的梁老爷子都很吃惊,不约而同想到一个词:回光返照。
梁阅一动不动,等身后落座声毕,慢腾腾问道:“还有谁没到。”他的声音也回光返照了,中气十足,像遗忘在深山里的古钟,无意敲响回音绵长。
“黄帆。”魏囫说,狐媚一笑。魏囫是晋巫当家,天生丽质妩媚动人,看上去才四十出头,其实已五十九岁。
“不等了。”梁阅缓缓转身,他脸色蜡黄僵硬,眼白浑浊,高抬下巴把来客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姜初一身上,“你来开场。不用起来。”
姜初一在这里年纪最小,自然要被拉来“表演节目”,他早有准备,立刻朗声背道:
史记高帝纪第一下。及高祖即位,置祠祀官,则有秦晋梁荆之巫,世祠天地,缀之以祀,岂不信哉!由是推之,汉承尧运,德祚已盛,断蛇著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自然之应,德天统矣。
史记封禅书第六。长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属;晋巫,祠五帝、东君、云中君、司命、巫社、巫祠、族人、先炊之属;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累之属;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属;九天巫,祠天九,皆以岁时祠宫中。其河巫祠河于临晋,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
姜初一诵完,室内的气氛沉重许多,表面上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其实注意力从没离开过回光返照的梁阅手里的龙杖。
龙杖通体黑色,油亮润滑,隐约有一条金棕色纹路,盘旋而上直达杖首。杖首为一纯金蟠龙,重六两,屈而下衔其柄,蜿蜒若飞动势。据长安七祝官秘史记载,龙杖是汉文帝刘恒御赐,凡持此龙杖者乃祝官之长。
梁阅深知自己大限将近,今次召集众人就是为了商量龙杖的继任者,但现在看到在座的都一副盼他暴毙的模样,梁阅心里不禁荡过一丝冷笑。
他握紧蟠龙杖首,突然提起顿地,沉闷一响,地板微震,人们纷纷抬起头。梁阅却不屑看他们,昂起下巴望着门楣与天花板之间汉代苍龙压胜画,缓缓说:
“自汉始视龙为祥瑞,九章之服,龙居其最,惟尊者,得专有之。我等祠祝官虽世祠天地,助汉德天统,但从来不是尊者,于龙杖,是他择我,而非我择他。几年前我便病入膏肓,却迟迟不逝,是我不舍龙杖?不,是龙杖挑不出继任者!”
梁阅又将龙杖顿地,不比前次响,却憾在人心上。荆巫当家姜浅不自在地晃晃身子,王玥楠立刻握住她的手。魏囫正好看到,眼里一酸,继续盘弄自己的新美甲。秦巫当家赵慕谈在长子赵纳金耳边低语。九天巫最后一人周禹又从椅背上滑下一点,目光呆滞地神游物外。南山巫赫连辛生前唯一的徒弟吕铎,倒是目光炯炯地看着梁阅,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梁阅感觉到压在龙杖上的视线散了,他暗暗松了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站在门边的梁骏发现养父不对劲,立刻走过去扶他在软椅上坐下。
老人一坐下就萎缩了,仅存的生命迅速在脸上形成深刻的沟壑,再随嘶嘶的呼吸声一点一点消散。刚才打散的鹯视狼顾又聚集而来,一层层叠在梁老爷子佝偻的身体上,他想再次把这沉重斥退,却发现眼皮都抬不起来。
“已经开始了?怎么不等我。”
起居间的门突然被用力推开,黄帆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笑,他穿着讲究的灰色西服套装,却没打领带,像极了从欢场大胜归来的败家总裁。
魏囫闻声回头,对黄帆妩媚地挑起眉头。黄帆径直走到她旁边坐下。魏囫立刻倾身靠去,二人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我没有错过什么吧。”黄帆看一眼瘫在软椅里的梁阅,问魏囫。
“没。”梁阅抢先说,声音沙哑,“各当家留下,其他人出去。王先生也请留下。”
姜初一如释重负,飞快起身对梁阅深鞠一躬,掉头走出起居间。和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吕铎、赵纳金和姜十月,周禹也想走,但被梁阅叫住:“你去哪儿,你家都没人了。”
离开战场的四人都长舒一口气,姜十月迅速戴上墨镜,“我还有事先走了。金,麻烦送我弟。”说完扬长而去。
姜初一一愣,拔腿追上,“姐,我也有事!你顺道送我去医院呗!”
姜家姐弟用竞走的速度消失在拐角后,赵纳金放下挥别的手,转头问吕铎:“你就这样看着南山巫绝嗣?”
吕铎抿嘴苦笑:“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姓赫连。”
“梁老爷子以前就说了,只要你改姓就认你。”
“我父母肯定不答应。”
吕铎表示不想再说这件事,掏出手机查看邮箱,发现小叶子又发来了新邮件。
老师您好,您的回复我认真看了,我觉得您是有办法的,但因为“会死人”才拒绝我。我不能接受这个拒绝的理由,并且很想试试这个“会死人”的办法。如果您不愿意,请进一步说服我,面对面地说服我。
吕铎不擅长应对太主动太直接的女人,他揉着鼻根苦恼半晌,最后答应道:中午一点,天鹅公园的湖边见,我们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