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32、032

　　陌江把这份王永绍动过手脚的材料拿去给周总看，并把自己发现的情况向他汇报。

　　周总工作经验丰富，也知道陈华标和钟鸿之间的矛盾，他想了下，问道：“王总说，材料已经给陈董看过了？里面多出来的调查报告陈董也知情？”

　　“他没有特意点出报告的事情，之前我把材料给过陈董，过了一天，王总才通知我去他那里取的。”

　　周总两手托着下巴，又思考了片刻，“当时行内对这件事情开展调查，大家都知道，只是牵扯到钟行这件事，就不是人人都知道了，我当时还没来内控部，也不在监察条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件事的调查中去。毕竟是涉及到我们行高层的报告，而且你也说了，报告内容跟之前报给央行的情况有一定出入，会对我们行的经营管理产生不小的影响。”

　　周总决定道：“这样吧，我再去请示一下陈董，确认他已经知道这份报告的事情，还有。”

　　周总把调查报告从材料里单独取出来，递给陌江：“你拿去复印一份，我们自己也留着，以应万变。”

　　“好。”

　　陌江明白周总的用意，拿去复印好后，把报告交回给了周总，待周总去陈华标那儿后没多久，周总给陌江打来电话。

　　“材料已经提交给检查组了，陈董直接让王总拿过去的。”

　　陌江问：“调查报告呢？有没有给检查组？”

　　“嗯，一起给了，这件事我们再看看后续会怎么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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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查组这边，在一开始比照前后两份贷款余额清单，发现捷纳贸易的贷款被删除过时，已经对这户的贷款保持了一定的关注度，当王永绍把他们调阅的这笔贷款的相关档案拿过来，方惗发现那份调查报告后，除了震惊之余，她更是对这户的贷款产生了极大的关注度。

　　检查组成员中，资历最老的李年丰知道当时举报的事情对方惗和陌江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所以他在讨论这份调查报告时，语气用词变得很谨慎：“虽然一开始我们立这次检查项目，是想核实盛隆系的贷款，但发现了其他可疑的点，我们还是得深入问题本身，把实情挖出来。”

　　方惗把调查报告，包括薛玲的谈话笔录全部复印了几份，分给各成员，她自己的大名就在笔录之上，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做任何遮掩，直接把材料给了大家。

　　这件事对于她而言，牵扯了很多个人的生活，有关于陌江，和陌江之间的感情的，也有关于薛玲的，但她知道，在工作里，不能牵扯进个人的感情，就算她很抗拒再次去面对这件事和当时所有不好的回忆，出于尽职尽责，她要抓住这个线索，把问题查实。

　　方惗同意李年丰的说法，接着说：“李哥您说的对，这份报告中的内容跟当初报给行里的情况是有一些不同的，并且根据这份报告上写明的情况，捷纳贸易的法人很可能跟这家银行的行长进行了私下的借贷关系，银行方是没有查实，而我们应当结合目前掌握的情况，去针对这个客户，涉及的银行员工，以及相应的贷款进行排查。”

　　按照检查组的初步讨论，他们认为捷纳贸易在得到东城商行的贷款后，还跟行内的高管和员工进行借贷，一来，贷款的发放和审批环节可能存在不审慎的“放水”行为，这点他们要重点去核实，第二，他们也要查清，在这笔贷款和背后的私人借贷中，银行的这些人分别起了什么作用，得到了什么好处，并产生了什么影响，第三，也是方惗深思熟虑后提出来的，她对这家客户的授信情况产生了怀疑，如果说，企业在达不到银行信贷的审批门槛的情况下，只是为了把贷款办下来，那它完全没有必要再进行私下的民间借贷，正是因为这又一层的借贷关系，让方惗怀疑，客户可能不满足于银行所能给予它的授信，企业很缺钱，所以它才通过了私下借贷的途径获得资金，而为何一开始不直接申请能够满足它资金需求的贷款，可能会存在蹊跷。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方惗立刻查阅了东城商行内部的授信管理办法和当时对钟行长本人的授权书，发现，钟行长是总行分管授信审批的副行长，按照授权，他有权对一定条件的贷款进行审批，而这笔贷款审批的金额刚好达到了钟行长个人所能审批的最高金额2000万，如果金额再往上，那就要提交到贷审会进行审议，届时就不是他一个人能说得算了。

　　这也证明了方惗的思路是对的，企业在东城商行，如果想通过钟鸿拿到贷款，它只能申请下来2000万，还缺的部分，要么去别的行申请，要么就通过其他方式，比如它已经选择的私下民间借贷。

　　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后，方惗开始分工，她让李年丰针对这笔贷款的贷前调查环境和贷款审批环节做进一步的检查，看看是否存在什么不合规的情况。同时，她安排了在统计信息科技处的张畅去追查客户捷纳贸易在其他行的授信情况，看看这家企业在别的行有没有贷款。

　　而她，继续统筹全局以及追踪调阅的另外几笔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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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置完工作后，方惗做了短暂的休息，她喝了点温水，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疼。

　　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指摁压自己脑部的穴位，闭目养神。

　　她曾经想过，她和薛玲之间，他们四个人之间，是否还能回到过去那样，有欢声，有笑语，可以再一起坐下来，弹琴，唱歌，一起疯一起闹。

　　在看到这份东城商行的内部调查报告前，她从未怀疑过这种可能性，可当她发现，那年那个在暗中举报她，陷害她的人竟是薛玲时，她心如死灰了。

　　有的事情，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是死去的一棵树，徒有其表，其实内在早已空虚，不可能再发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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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姐，”张畅的话打断了方惗的思路。

　　她抬起头，“怎么了？你说。”

　　张畅把手机收起，说：“刚我让行内的同事通过征信系统查询了借款人捷纳贸易的企业信用情况，发现它在别的银行并没有授信，只在这家行有这笔2000万的贷款。”

　　他们央行的征信系统，不仅收集了所有个人的信用记录，同时也能查看各个在央行开了贷款账户的企业的信用情况，这些企业在各家银行的授信和贷款情况经一查，便一目了然。

　　“嗯，你辛苦了，”方惗点头，然后接着分析，“如果企业法人真的缺钱经营，他不通过银行的融资渠道，而是通过民间借贷，很可能是因为他的企业资质在别的行根本无法申请下贷款。”

　　李年丰同意：“我们好好查查看这家企业的贷前部分，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这笔贷款应该是存在问题的，就看我们能挖出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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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梅这次从老家过来找陌江，没明说想干嘛，只是说想过来照顾他，还要住上一段时间。

　　陌江感到有些困惑，他爸的身体不好，一直都是莫梅在家照顾的，而莫梅离开这段时间，她说是姑姑过来帮忙照顾着了，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多问什么。

　　他下班回到家时，莫梅已经煮好了饭。

　　现在陌江是在一个老小区里租着一间一居室的房子，租金不贵，他能省出一些钱。莫梅来的这几天，他把房间让给了莫梅住，自己睡在客厅里。

　　一见到陌江回来了，莫梅便抱怨道：“悄悄你自己住的也不方便，当初你怎么能把房子留给那个女人呢！她现在不也回她爸妈那里住了么，那房子就那么空着啊？不能让你去住啊？”

　　这个话题莫梅跟他争论过好几回了，陌江已经懒得再多说，那个房子有太多回忆，不管是他，还是方惗，都住不下去了，却又舍不得卖掉。他走进厨房洗了手，正对着莫梅坐下，拿起碗夹了一把青菜，送进嘴里。

　　都是妈妈菜是天下最好吃的，陌江一直也爱吃，可今晚不知怎么的，他吃什么都觉得没味道。

　　吃完饭，陌江帮忙收拾，莫梅就在他耳边一直念叨着。

　　莫梅年纪不小了，比罗颖大了差不多十岁，陌江生下来时，她都三十了，人一老，话就多，尤其是她这种年轻时就爱唠叨的人。

　　“妈也是心疼你，又要花钱给你爸治病，又要养着儿子，还得给那女人钱。”

　　“自己却没捞到什么好的，还要掏钱租房子住。”

　　洗碗的时候，莫梅试探性地问道：“现在响响也大一点了，也知道点道理了，这男孩子嘛，总该跟自己父亲姓的。”

　　陌江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接下来莫梅要说的话，他都快能倒着背出来了。

　　“你要不再跟他们方家说说，让响响改回跟咱家姓？”

　　以前谈到这个话题，莫梅总是很冲很激动，可时间一长，看到陌江从不让步，她就打算换个口气，看看能不能劝下自己儿子。

　　可陌江这次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一开始结婚的时候我答应了他们的。”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莫梅脾气控制不住又上来了，“哪有那样的道理！这孩子随父姓是天经地义！”

　　陌江不理她，她还越说越来劲：“一开始你就不该跟那个女的结婚！而且离婚的时候，你就不该让她把孩子带走！就应该咱们自己养！”

　　“这也是我主动答应的，”陌江说，“响响的成长不能没有母亲。”

　　看着莫梅，“我跟方惗在一起，是因为我爱她，跟她一起有了响响，不管是响响，还是她，对于我来说都一样重要，就算离婚了，家破碎了，这点从来没有变过。她也爱响响，响响跟着她在一起会更好些。”

　　莫梅气得把洗碗布往水槽里一扔，骂了句：“不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