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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

  •   玄丹殿正殿,白玉宝座上,紫衣金冠的玄丹道君斜卧着,姿态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他的琥珀眸中无悲无喜,应该说两百多年来,他的情绪从未波动过。欲求大道,必绝情爱,修道之人多恪守此律,他倒非刻意而去绝情,而是世间除了修仙还未有任何人和事引起他的兴趣。仙门中人多传言他喜好美色,因他挑选弟子有两个条件:好看,武功好。其实有没有弟子什么的他真不在乎,至于玄门发扬光大什么的自有几位师兄操心,他毫无兴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故而天下苍生什么的他更不关心。当然,师门若有难,他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师门供奉了他两百年,但也仅止于此。不滞于物,无碍于心,不拘于善,也不拘于恶,方为逍遥游。自然,这漫长的岁月中多少有些无聊,给师门一个面子招些弟子也未尝不可,只是修道之人多严肃木呐无趣得紧,他便想着招些漂亮的弟子,至少赏心悦目些,于是三十年前他将收弟子的规矩改为了那两条,也曾引得仙门女弟子如狂蜂浪蝶般纷拥而至,最终都败在其难无比的入门考试中。

      最初看到她的画像,他难得的起了兴趣,并非因为她的绝色,而是那张除了师尊和他鲜少有人知道的同千年前瑶月仙尊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他兴奋不已,以为找到了对手。待他寻到她,大失所望,她不过是个柔弱的小女孩,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她的纯阴之体,联想起天命之女的传言,他立刻判断出她就是天命之女,何况仙门已发现在人界北疆黑水河北和出云山西面迷雾森林中蠢蠢欲动的妖兽和魔兽。杀她?她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他动手。倒是她身边那个白衣少年,剑意磅礴,是难得的剑道天才,假以时日,可与他有一拼之力,他很期待。把她交给玄正?玄正一定会为了所谓天下大道三界和平杀了她,哪怕她其实是如此的无辜善良。可是,天大苍生与他有什么相干?救一人杀万人,杀万人救一人,于他没什么区别。他自然知道纯阴之女的用处,他很期待他对大道的研究又多了阴阳和合这一项,这不仅有助于他早证大道,还使他未来漫长的岁月不至于那么无聊。当然,他不免有些讽刺地喟叹:千年前瑶月仙尊为天下苍生而身殒道消,千年后,世人却无不想得到她或杀了她,只因人性的贪婪和恐惧里,成仙是最大的贪婪,死亡是最大的恐惧。他也是贪婪的吧?而她也是怕死的吧?

      每一个夜晚,他的神识都能让他听到她的哭泣声,只要他的气息一靠近,她就会吓得连在睡梦中也不敢哭,他颇恶作剧地玩了几次,毫无心理负担:她睡着了不是吗?他自然也听到看到他的徒弟岩鹤百般宠爱她,渐渐地,还能听到她欢快的笑声,喊“师哥”的软软糯糯的声音,他闻到了花香,饭菜的香味,这是红尘的烟火气,这偌大寂静的玄丹殿仿佛也有了不少生气。他还看到了她的涂涂写写,看样子,这里类似仙境的环境激发了她的灵感,她写下了不少游仙诗:
      纵身太霞上,眇眇虚中浮。八威先启行,五老同我游。返视太初先,与道冥至一。玄栖忘玄深,无得固无失。

      我思仙人乃在海之东隅,海寒多天风,白波连天倒蓬壶。长鲸奔浪不同涉,抚心茫茫泪如珠。西来青鸟东飞去,愿借一书谢麻姑。

      朝弄紫泥海,夕披丹霞裳。挥手折若木,拂此西日光。云卧游八极,玉颜已千霜。扪天摘匏瓜,恍惚不忆归。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羽化骑日月,云行翼鸳鸾。

      若非他亲见,他还以为是哪位仙界大能写的呢。只是她诗中所提“举身憩蓬壶,濯足弄沧海”“ 乘日月游于太虚” “ 东观扶桑曜。西临弱水流。北极登玄渚。南翔陟丹邱。”纵是他也做不到,难不成是她前世的记忆?下面她的点评令他啼笑皆非:

      人皆欲成仙不过是贪生怕死、贪慕荣华而已。若真求大道,当远隔尘世之外,导筋骨以形全,剪情欲以神全,身与道冥一。然此种孤独而清冷的生活与山林中的隐者又有何区别?凡人所求不过是“ 宝剑直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之热烈浪漫尽情享乐的人生的永恒罢了。然何为“永恒”?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蜉蝣不知龟鹤之年。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茫茫宇宙肯定有比那万年的大树更长久的生命形态。修仙所求百年千年寿命与之而比,不过“ 小年” “ 小知 ” 而已。且夫仙人多耽于极乐世界之享受,无哲学之深思,不求智慧之追求,亦无道德之奋勉,毫无引导精神向上的激励,其精神价值不亦尘俗乎?鄙陋乎?
      悲哉梦仙人,一梦误一生。
      刀笔相从四十年,非非是是万千千。
      一家富贵千家怨,半世功名百世愆。
      牙笏紫袍今已矣,芒鞋竹杖任悠然。
      有人问我蓬莱事,云在青山水在天。

      最后还来了段凡人好的话:一羡蜉蝣,朝生暮死。二羡凡侣,携手白头。三羡草木,无心无苦。四羡飞鸟,归去自如。

      显然她不想成为修仙者也极不认同修仙界只追求强者为尊的规则。她认为“无用”也是一种“有用” ,“ 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是则知之 ”。还引用一个叫海德格尔的人说的话:人对于无用者无需担忧无用性的力量使他具有了不受侵犯和长存的能刀。因此,以有用性来衡量无用者是错误的,此无用者正是通过不让自己依从于人「的标准从而获得了它自身之大和决定性的力量,以这种方式,无用乃是物或事情的意义。
      这倒是有趣,她岂不是因为“ 有用” 而被他捉来?若她只是“无用”的凡人,又怎会在此?

      她还讲了个颇具禅机的故事,说有一个人特别地讨厌自己的影子和脚印,他就想拼命的奔跑希望通过拼命地奔跑丢掉影子和脚印,结果是你跑得越快影子就会跟得越快,跑得越快脚印就越多。最后跑得精疲力竭而死。这样的人最最愚蠢,说你只要坐在大树的树荫底下安静地休息影子脚印就都没有了。
      难怪她这些日子优哉游哉地读书写字画画,夜里也不哭了,而他的玄丹殿更是前所未有的春意盎然充满生机,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再次出现而不把她吓哭?他对于智力上能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是有几分兴趣的,尤其是女人。在他两百多年的生命里,他从未对女人动过欲,更不用说情,作为这个大陆强大的修仙者,对于女人,他以男人冷静的俯瞰常常一眼就可以看穿:无知的,浅薄的,虚荣的,愚蠢的,贪婪的,恶毒的... 他处在一个微妙的界限,因为太聪明太强大太冷漠而无法对一眼看穿的人和事产生兴趣。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便不会有故事。他为什么选择修仙,因为这是一个永远望不到底不知道结局是什么的故事,他常想,他的一生,要么成为最出色的修仙者,要么是最无聊的。而她的命运,既然与天道密切有关,如果他现在杀了她,这个故事同样一眼望穿,如果她活着,这个故事就会有一个望不到底不知道的结局,他很期待。一个令男人一览无遗的女人,绝不会引起男人的兴趣的。他同样很好奇她的情感归宿,是姓萧的那个少年?辰国的皇帝?华国的上将军?他四师兄的弟子云烨?抑或他?这些天他了解了她所有的过往,对她的兴趣越发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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