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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风满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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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却见叶遥之没说话,慢慢地挪进了屋内,道:“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我只是不想受无妄之灾,叶遥之想。
他便冷冷地回了句:“你不要老往这里跑,很烦的。”
安却“哦”了一声,看来叶遥之也不愿意给他饭吃了。
他小声地问:“你是老满和夏河的儿子吗?”只有这样能解释夏河和老满天天来给他送饭。
叶遥之:“我父母早就过世了。”
安却低着头:“对不起。”
夜色薄凉如水,屋内气氛也有些沉闷,这时,木门又被重重地推开了。
安却转身,只看见老满和夏河立在门边,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但是,老满看到安却后,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他寒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安却“蹬蹬蹬”地向后退了好几步,又站到叶遥之旁边去了。
夏河看了看安却,又看了看地上摆的瓷瓶和灵药,心思转了转,道:“你这小子,也是穿书的?我给你讲,做事要讲点先来后到,啊,讨好主角也不能这样插队啊。”
老满拉了拉夏河的手,向她使了个眼色。虽然这书里的人肯定是听不懂,但是引起主角的戒心就不好了。
安却想了好久,低声问叶遥之:“他们俩被夺舍了,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叶遥之最不耐烦听别人的胡言乱语,开口道:“二位深夜前来,有什么事吗?”
夏河又笑起来:“这不是你今天伤了,我们来送点伤药吗?”
她放了一个小瓷瓶在桌上,道:“好好养伤啊,接下来可是内门选拔。”
叶遥之似有似无地“呵”了一声,抬起头来,眯了眯眼,他的脸上仍带着稚气,但眼里仍是一片寒意,道:“我与二位,素未相识,这几日,你们为何天天要来我这里?”
老满撇撇嘴:“这不是看你被欺负了,给你送点饭送点药吗?”他皱着眉,觉得这主角实在心思颇深,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这么不好糊弄。
夏河也不耐烦了:“给你送药还不好吗?要不是我们,你今天用剑都反噬自身了,没我们,你就等着在这屋子里受折磨吧。”
叶遥之笑了笑,他提起剑,将剑锋抵上了老满的喉咙。
夜色凉如水,却没有这剑尖渗出的寒意更凉。
老满不过是个普通的中年人,穿书后也没有怎么修炼过,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额头上的冷汗往下冒着,道:“你你你……有话好好说。”
叶遥之动了动手腕,剑锋在老满的脖颈上划了划,道:“你们来讨好我用了这么多天,但我杀你们,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二位,还是走吧。”
老满的脸色青白青白的,哆哆嗦嗦地向后退了几步,夏河上去挽着他的手,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畏惧那柄泛着寒光的剑。
他们两人慢慢向后退,直到走了老远,才转身跑走了。
叶遥之没有放下剑,而是拿着这柄剑,换了个方向,他把剑抵在了安却的身前。
剑光凛凛,安却本应该觉得害怕,但此时心里却没有畏惧。
“你呢?不走吗?”叶遥之道。
叶遥之的身上又开始渗出血来,他的外衣被染红了,剑锋上也有鲜血,就连脸上也带了些血迹。
但他握剑的手依然很稳。
安却眨了眨眼,往后走了几步,把桌上的剑鞘拿了过来。
他举着剑鞘,在这半空中把剑鞘与剑合了起来。
叶遥之:……
真是挺能顺杆往上爬的。他想。
叶遥之很奇怪地,没有拒绝这个动作。
剑锋被掩盖住,这屋内紧张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安却打量着他的神色,有些担忧地说:“你把剑收好吧,该好好治伤了。”
安却指了指自己放在地上的药材,道:“你不要用他们的药,用我的给的药吧,肯定比他们的好。”
他担心叶遥之不答应,还把老满给的那瓶药收了起来,藏在自己的身后。
叶遥之扯了扯嘴角,但也没拒绝。
安却:“我叫安却,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他觉得一直这样“你你你”地叫,好像不太礼貌。
叶遥之只管在身上缠着绷带,仿佛没听到这句话一般。
看来是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了,安却想。
他想了想,叶遥之应该比他高一个头,所以年龄应该比他大一点。
安却握了握拳,看着叶遥之,道:“哥哥,你你你……还是用这些药吧,不然你的伤很难好的。”
他脸上沾了些污渍,但是眼睛仿佛浸过月色一般,柔和而明亮。
叶遥之被这一声“哥哥”给震了震,他发现这小孩总能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向安却:“你真不怕我杀了你?”
安却摇摇头:“哥哥是好人。”
叶遥之是真笑了笑,他平日里也爱笑,但往往是冷笑,嗤笑,嘲讽意味的这种笑。
但这个时候,他是真觉得有点开心,果然还是和小傻子打交道有趣。
他扬了扬眉,问道:“那两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提到老满和夏河,安却有些不开心:“本来是对我很好很好的人,但是被夺舍后,就对我很差了。”
叶遥之:“他们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能是这孩子父母的仇家所为。
安却:“不给我饭吃。”
叶遥之:“……”
“你的意思是,他们对你的事很不上心,但是对我的事情很关心?”叶遥之又问了句。
安却点了点头。
难道是父亲的人吗?叶遥之的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他想得入神,浑然没管身上的伤,血流得有些吓人。
但叶遥之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痛,一时也没什么反应。
安却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血,他又着急又难过。
明明都把药给哥哥了,他为什么不用呢?安却想不明白。
难道是因为伤重得已经没救了吗?
安却更难过了,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叶遥之:?
安却走到叶遥之身边,很轻很轻地抱了抱他。
“……呜呜,我以后每年的今天,都会给你烧纸钱的。 ”
叶遥之:“……”
*
晴空万里,微风轻拂,竹林隐在薄雾里,沙沙声极有韵律。
摘星楼内偏阁里——
老满和夏河正在被窝里熟睡。他们穿书后,没了中年危机,也没了经济压力,每日只需混就好,也早就把安却的事情抛在脑海。
他们的房门却被踢开了。
踢门的人是位青衣女子,青丝高高扎起,手里握着把轻剑。
她朝着身后的人道:“把他们俩杀了……算了,给小公子积点福,把他们赶到外门去吧,摘星楼内还容不得这样的杂役。”
她身后的人皆着青衣,携软剑,是听命于风满堂堂主的弟子。
安却揉着眼睛,也站在了门边,道:“晴一姐姐,老满和夏河还能回来吗?”
方晴一正是为首的那位女子,她在接到堂主的传信后,便急匆匆地赶来了摘星楼。
安却是堂主的孩子,因为身体弱,长年住在清幽雅静的摘星楼,谁也没想到老满和夏河会被人夺舍了去。
方晴一也知道夺舍后,原本的夏河老满是再难回来了,但她仍是安慰道:“我们先把他们带走,等老满和夏河回来后,再让他们来摘星楼好不好?”
安却点点头:“嗯。”
四位青衣女子手里分别提着一张网的四角,将老满与夏河两人裹在一起。
老满这时才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处境,手脚蹬起来,道:“你们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啊?我可是和主角有关系的,你们这样对我?”
安却叹了口气。
老满才把目光放到安却身上,道:“你是风满堂堂主的那个倒霉儿子,你早晚得……”
方晴一用了个禁言术,周围一下子清净下来。
她冲安却笑笑:“那我先把他们俩带走了,安却先自己玩好不好?”
安却点点头,看了看老满那张恶狠狠的脸,把目光移开,看了看天空。
天空碧蓝如洗,是个很明媚的日子。
叶遥之也在看着天空。
准确地说,他是走在路上,时不时地看看天空。
每当他想问题的时候,就喜欢从天空中寻找答案。
他手里攥着一块玉牌,是那日安却拿出来想逼退齐风五人的那块玉牌。
那小傻子竟然把这种东西都落在了他屋里。
叶遥之看着这“风满堂”三个字,一时也摸不清安却的身份。
走到路的尽头,转过弯,眼前豁然开朗——
巍峨的大殿敞开着门,来来往往的修士进出着,喧嚣的声音一阵一阵传来。
这是外门的落英殿,供弟子们处理各种杂事。
叶遥之是来准备参加内门弟子选拔的,虽然他一直藏拙,实力表现得近乎平庸,但若想知道父亲的消息,他始终还是要进内门的。
他早早地打算好了进春秋堂,习剑道,追随父亲的脚步。
但是手里拿着这块写有“风满堂”名字的玉牌,叶遥之想起那天晚上哭哭啼啼的那个小孩。
他自己的话,从小似乎就比同龄人懂得多一些,那些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也模模糊糊地懂一点。
但他唯独没有,和安却这样的小孩相处过。
他觉得,安却也没比自己小多少,为什么真有人能天真到这种地步。
叶遥之想着想着,当管事问他去哪个堂的时候——
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句:“我要进风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