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6、情窦初开

　　法兰蒂尔的世界被分成了两半，白天学习物质界的知识，夜晚苦练魔界的咒语。
　　他的魔法老师哈帝斯，要比现实中的老师严厉百倍，即使知道法兰蒂尔是女儿之身，对他的训练也从未松懈。
　　好在法兰蒂尔天生聪颖，对那些稀奇古怪的魔咒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好像他本来就认得这些文字，只是一时忘记了，重新阅读一遍而已，所以他学得很快，好像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黑暗的智慧。
　　“来，把这段咒语念一遍。记住，不能念错一个字，否则……”
　　“否则咒语的魔力会反弹给施咒者。”
　　法兰蒂尔接过哈帝斯的话，这话他都听了好几百遍了，但是每学习一段新咒语，哈迪斯就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他一次。
　　“知道就好，念吧。”
　　法兰蒂尔看着飘浮在半空的鸡肠文字，集中精力地读出每个词：“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恶魔，你的主人在此，听我召唤！我要你束缚眼前人的心脏，使他不得呼吸，停止跳动，气血逆流，筋脉膨胀，痉挛至死！”
　　念完咒语后，果真聚集了一股黑色的力量，这股力量像是一条细长的毒蛇，不算庞大却很邪恶，法兰蒂尔甚至能看见这条毒蛇长着血红的小眼睛，正准备着听从指示攻击目标。
　　“对，这就是缚心咒，和敌人近距离搏斗时可以用到它。”哈帝斯慢慢地解释道，“它会像毒蛇一样钻进敌人的胸膛，你可以让他瞬间毙命，也可以通过调节力量，慢慢地把他折磨至死。”
　　每段咒语都必须通过黑色的灵力才能发挥效力，法兰蒂尔调节气息，缓缓地收回了灵力，那股暗黑的力量也就此散去。这种可怕的咒语，但愿今生都不会用到。
　　跟随哈帝斯学习魔法越深入，法兰蒂尔就越感觉到这些力量的可怕之处。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的心灵会被这股力量吞噬，散失了人性。
　　如果是这样，他会在保留意识之前，结果了自己。
　　即使是死亡，也是他的意志。
　　“你在想什么？学习期间不准分神！”
　　“没想什么。”法兰蒂尔撇了撇嘴，又挨骂了。
　　接触久了，他发现哈帝斯是个奇怪的家伙。
　　时而冷酷，时而暴躁，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大发雷霆。
　　那怒气来时毫无预兆，恐怖的灵力排山倒海，足以让整个空间山崩地裂，有一次法兰蒂尔的灵魂竟然让他打飞了去！清醒过来的哈帝斯又寻遍了整个空间把他找了回来。
　　那脾气是说来就来，说止就止，发脾气的时候恨不得把整个世界给毁了，发完脾气竟然忘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法兰蒂尔面对这样一个怪物，只得小心翼翼，拼命学习，消灭可能点燃他怒火的一切火星！
　　虽然哈帝斯火气很大，法兰蒂尔却并不讨厌他，每次哈迪斯控制不住情绪发火，事后总是十分愧疚，虽然他从不道歉，但是会温和地摸摸法兰蒂尔的头，然后语气放得轻点。
　　就是这一下的抚摸，法兰蒂尔感受到了他的温柔——这是父亲打骂他之后从不曾有过的。
　　法兰蒂尔就这样在梦境里头跟着哈帝斯学习，一直到天亮时女仆将他唤醒，梦境也渐渐散去。
　　在那半梦半醒的模糊瞬间，隐约看见哈帝斯那双落寞的眼……

　　回到现实生活的法兰蒂尔，依然是一个普通人，虽然在梦里面他很威风，但是不得在物质界使用魔法，让他的生活持续着苦闷。
　　每天不是繁复的学习，就是艰苦的训练，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如何成为王子出色的骑士，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法兰蒂尔其实并不喜欢这种被安排好的人生，他想当小说里头自由闯荡的女侠，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和心爱的人共度余生。
　　这应该是每个少女都梦想的吧？但是现在，她甚至连女装都不曾穿过！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法兰蒂尔对现状也越来越不满，她切实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起着变化，缠在胸前的布带勒得她胸口发闷，搏斗之中体力总是赢不了男人，有一天早上醒来，竟然发现□□流血，吓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后来莉亚对她解释了好久，才知道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从那天开始，她就不是小孩了。
　　除了身体的改变，心情也变得微妙起来，总是望着天上飞过的大雁感叹，甚至看到月亮的阴晴圆缺，也会莫名的感伤。
　　这些成长的困惑，她都无处倾诉，长久以来陪伴在身边的，唯有肯达。
　　肯达是个不多话的人，很多时候纯粹是陪伴，但是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经常是心知肚明。
　　他会在自己对着天空发呆的时候，提议赛一次马，当疾驰的风刮过耳际，为了目标奋起直追，到达终点时畅快淋漓，输赢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暂时抛却了烦恼。
　　他会在自己发脾气时充当沙包，假装和比试摔跤，其实却只有挨打的份。肯达清楚自己摔不过他，但还是一回又一回地顺势倒地，直到他劲也没了，气也消了。
　　他会在自己愁眉苦脸时，带他去领地边缘的枫树林，那里草木葱郁，林风吹过好像沙沙的歌曲，远处的湖面倒影着白云蓝天，也透彻了人的心境。这时肯达会递过来水壶，是他今天早上做的苹果茶，淡淡的芳香流入喉咙沁入心脾，自己也终于展开了笑颜。
　　肯达对于法兰蒂尔来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犹如阳光空气，在一起时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地方，但有时候肯达告假几天回家，法兰蒂尔就如失去阳光的鲜花蔫了下来。
　　这种脉脉温情一直延续，直到有一天，法兰蒂尔敏感地发现肯达好像有些变了。
　　他们之间产生了距离，肯达不再像从前那样和自己亲密，躲避和自己身体接触，偶尔碰一下手，也像触电般地弹开了。
　　他变得不真诚了，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说话吞吞吐吐，不是低头就是脸红，他甚至不敢和自己并肩行走，总是悄悄地躲在身后，好像靠得太近也是种罪过。
　　连他也讨厌自己了吗？好像又不是……
　　有好几次法兰蒂尔感觉到他在偷瞥着自己，当她转过头和他对望时，他又好像被逮住的小偷，慌慌张张地逃开了。
　　肯达到底怎么了？法兰蒂尔苦恼着。
　　这天他们又来那片枫树林，坐在树下的法兰蒂尔又想起了这个问题，肯达站在他三米远的地方，而他们以前是肩并肩坐着的。
　　法兰蒂尔决定用一场真诚的对话来结束无谓的烦恼，哪怕肯达说出讨厌自己，也总比整天无端猜测的好！
　　“肯达，过来。”
　　听到主人的命令，肯达愣了一下，走到法兰蒂尔身边，俯首问道：“少爷，有何吩咐？”
　　“坐下，肩膀借我靠。”
　　肯达看着法兰蒂尔拍了拍旁边，有点犹豫了。
　　“怎么了，以前我们不是经常肩并肩聊天的吗？”
　　怎么一样呢……那时候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啊。
　　但是现在，丫头长大了。
　　肯达无法忽略那张美丽动人的容颜，还有不论怎么锻炼，也要比男人来得柔软的躯体……
　　她是那么高贵纯洁，自己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在玷污她一样……
　　“主人，我还是站着……”
　　“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吗……”法兰蒂尔黯然伤神。
　　“不是的……”肯达最看不得法兰蒂尔的眼中的孤寂，让他觉得隐隐地心疼，只好小心地坐到他旁边去，把全身都绷紧。
　　法兰蒂尔靠着他的肩膀，少女发丝的馨香传入鼻际，让人不由得心头发热。
　　就这样沉默了好久，法兰蒂尔才开口问道：“肯达，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自己的未来……”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守护着主人，主人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法兰蒂尔听着只觉得开心，却又感叹道：“你跟着我，只是因为我是格兰特家继承人的身份吗？万一有一天我什么都不是，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肯达回答得斩钉截铁，“当我宣誓成为您的侍从那一天起，我的整个就是您的。真正的骑士，是不会因为主人身份的转变而舍弃主人的！”
　　法兰蒂尔看着他忠诚坚定的模样，心里也就豁然开朗，肯达还是那个肯达，一点也没有改变。
　　法兰蒂尔还是绷着脸，拿出主人的威严：“那你最近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肯达见法兰蒂尔怒气冲冲，说话又结巴了。
　　“那是什么样！”
　　“是、是因为身份……”肯达低下了涨红的脸，“您毕竟是女儿之身，靠得太近，不好……”
　　原来是这样……肯达不敢靠近自己，不是因为“讨厌”，而是“珍惜”。
　　法兰蒂尔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不知道是感动，还是甜蜜。
　　但她不喜欢肯达变得拘谨，她还是喜欢那个胆大心细，和自己亲密无间的肯达。
　　法兰蒂尔转了转眼珠，宽慰着不安的侍从：“肯达，我虽然是女儿身，但是现在的身份是男人，如果你对我变得扭捏起来，会引起别人的猜疑的。”
　　“是吗……”肯达皱起了眉头，“这我倒是没想过。”
　　“是啊，我现在是格兰特家的少爷，可你却对我用服侍小姐的礼仪，别人会猜测我的身份的。”
　　“抱歉主人，我没想到会给您带来困扰……”
　　“嗯，那以后记住了，我是格兰特家的少爷，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是的，少爷。”
　　解决了烦恼，法兰蒂尔神清气爽，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肯达的肩膀：“来，回去之前，我们再跑一趟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