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5、凤凰之身

　　第二天早上，首相大人匆忙赶去了皇宫，这时仆人们才敢来看望肯达，大家齐心协力地把他抬回了住所，莉亚急忙让人去请来了医生。当听到医生说肯达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法兰蒂尔在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身体突然失去意志支撑，就这样昏死过去。
　　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了的法兰蒂尔，不多久就进入了深度睡眠，意识变得似有若无，灵魂像是探出了皮囊，飘浮在混沌的空间。
　　这种感觉很奇妙，自由、洒脱，没有束缚，就在他渴望飘向更远的地方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拉了回来，固定在一个圆圈里。
　　法兰蒂尔睁开眼，发现身处在一个无垠的空间，没有什么光线，周围的事物有点朦胧，勉强看得见。
　　似乎有人站在面前，法兰蒂尔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是上次在医院里那位自称是冥王的死神，还是和上次那样的黑色披风，冷漠的眼神。
　　法兰蒂尔怔住了，这是在哪里？
　　“梦境。”
　　奇怪，他并没有说话，冥王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的梦境，出卖给我了。”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冥王又补充了一句。
　　法兰蒂尔这才想起前天夜里，为了换取罗丝玛丽的灵魂，代价是出卖自己的梦境。
　　唉，现在连做梦都不自由了，真是睡觉都不得安宁。
　　“你想要我的梦境做什么？”法兰蒂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冥王盯上了？
　　“跟我学习魔法。”
　　“学习魔法？”
　　“对，黑魔法。”
　　冥王把双手合在一起，又慢慢地摊开，手掌飘散出两缕黑烟，黑烟缓缓地纠缠在了一起，有规律地在空中组成了一行行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法兰蒂尔感到不解。
　　“魔界的文字，里面记载着一段咒语，你读来听听。”
　　“什么？！”
　　这些貌似鸡肠的东西他连看都没看过，怎么可能读出来？再说，这些是黑魔法吗？在物质界，学习和使用黑魔法都是禁忌。黑魔法来自魔界，是一种可怕的毁灭性力量，学习它的人，心灵会遭到恶魔的腐蚀，不是耗尽心血而死，就是沦为魔鬼的傀儡，如果被人发现了，会被抓起来活活烧死，冥王找他学这种东西，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不懂，也不想学。”法兰蒂尔断然拒绝了他。
　　冥王的表情依然不温不火，冷冷地注视着法兰蒂尔：“你想变强吗？”
　　“变强？”
　　“对，变强。”他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强到所有人都怕你，不敢欺侮你。只有变强，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就只能依附别人生活。”
　　法兰蒂尔犹豫了，恶魔果然是掌握人类心理的高手，他们永远清楚人类的心里最深处的欲望，只要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脆弱的防守攻破。
　　是的，法兰蒂尔渴望力量！一种可以冲破牢笼的力量！一种能为自己而活的力量！
　　长久以来的拘禁，性别颠倒的痛苦，没有朋友的孤独，被设定好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所憎恶却不得不接受的！
　　但是黑魔法……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冥王盯着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很复杂，过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根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
　　“什么？”法兰蒂尔越听越糊涂了。
　　“你的肉身只是假象，你应该是这样的。”冥王伸手，点向法兰蒂尔的眉心。
　　“嚯”地一声，法兰蒂尔通体着火，烈焰燃烧着他的身体，法兰蒂尔恐惧地拍打着全身，那火却越烧越旺，已然将他整个吞噬！
　　“啊——！救命——！”法兰蒂尔吓得在地上打滚，“救救我——！”
　　“给我镇定点！”冥王沉声喝住了他，“自己看看有没有受伤！”
　　法兰蒂尔停了下来，在身上乱舞的火焰虽然令他全身发热，却没有烧伤他的皮肤，火焰在他身上并不是一种炽烈的痛感，而是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像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一样！
　　法兰蒂尔从地上站了起来，惊诧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呼啸的烈火在他体内蒸腾出一股力量，随着火的旺盛渐渐积累，身体的容器已经无法承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法兰蒂尔忍不住对天大吼，一团火球一飞冲天，带走他身上全部火焰，演变成一只燃烧的火鸟，发出刺穿耳膜的尖锐鸣叫！
　　——是凤凰！
　　法兰蒂尔目瞪口呆，那美丽的神鸟拖着长长的凤尾在半空中盘旋，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空间，金黄色的身体像在燃烧生命，闪耀的光芒让人快要睁不开眼，是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是一股激荡灵魂的力量！
　　凤凰短短地盘旋一圈，又飞了回来，朝法兰蒂尔的胸口直冲过去！
　　“啊——！！！”法兰蒂尔大叫着看着它冲进自己的身体，直到最后一点火苗都平息下来。
　　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法兰蒂尔摸了摸胸口，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又感觉到一股激烈的能量在心中澎湃，甚至觉得那只凤凰就活在身体里，分享着自己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看到了吗？刚刚才是你的真身。”
　　“怎么可能……”
　　“你是魔界里跳跃的火焰，毁灭一切也创造一切，你是魔物们膜拜的图腾，是在烈火中涅槃的凤凰！”
　　“可现在……我只是个被困笼中的小鸟而已……”
　　“那是因为你的力量被封印了。”
　　“封印？”
　　“对，你被封印在了格兰特家族，他们用卑鄙的手法困住了你，凭借你的力量让这个国家足足繁荣了千年！凤凰本来不分雌雄，但在物质界往往化为女身，格兰特家族一代传过一代全是男人，所以在他们血液里的力量就一直沉睡，一直到你……终于等到了解开封印，重获新生的机会！”
　　“那……我要怎么才能解开封印？”
　　“学习黑魔法！唤醒体内的凤凰！他会带着你自由地飞翔，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冥王的声音像毒蛇一样啃噬法兰蒂尔的意志，眼前放着一只诱人的毒苹果。
　　吃？还是不吃？
　　吃，可能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没有人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体内涌动的能量，使它为自己所用，又不会被吞噬？
　　不吃，可能就此饿死。以他薄弱的力量，逃不过父亲的魔掌，难道一辈子关在囚笼里，过着被操纵的人生？
　　吃了这个苹果，或许仍有一丝希望，可能他不会被这苹果毒死？
　　而且，自己对未知神秘的事情总有着高度的好奇心，黑魔法虽然可怕，对他而言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漂浮在半空的不明文字，此时正散发着诡异的光芒，正是这种接近死亡的美丽，让他最后下定了决心。
　　法兰蒂尔咬咬牙关，作了改变一生的决定：“我愿意学！”
　　冥王表情不变，眼睛却闪烁着胜利的笑，但也只是一瞬间。
　　“学习黑魔法，先答应我遵守三个原则。”
　　“什么原则？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
　　“一，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听着，是任何人！除非你想要害死他们，或者被人活活烧死。”
　　“这个我能答应。”
　　“二，要保持身体的纯洁。学习这套魔法的人必须是处子之身，否则魔力会大大减弱。”
　　法兰蒂尔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是“处子之身”，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在整套魔法学成之前，不能在物质界使用。否则你会血脉迸裂而死，这一点要切记！”
　　“为什么我不能在物质界使用？”
　　“因为空气。魔族和人类相比，至少强上一百倍。他们拥有强壮的身体，可怕的魔法，漫长的生命。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敢侵犯物质界吗？因为物质界所呼吸的空气，其实是天神布下了一张可以吸取黑魔法的网。魔物们只要在物质界现身，马上会被空气所浸淫，瞬间吸走身上的魔力，枯竭至死。”
　　“那我学来做什么？又不能用……”
　　“不，有例外的。当你的力量强大到连周围的空气都承受不了时，它们就会自动消散，你要达到的就是这个等级。在此之前，你只是个三流货色，动用魔法只有死路一条。”
　　冥王说的话，法兰蒂尔一一铭记在心，时刻提醒自己不可犯忌。
　　“还有问题吗？”
　　“我想问……”法兰蒂尔有点胆怯地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你为什么要帮我？”
　　法兰蒂尔细软的声音，似乎让冷酷的冥王有所触动，眼里的冷硬化成略微柔软的感伤。
　　“你都忘了吧……我们曾经有过约定，如果一方被困，另一方会拼死相救。你被困在了物质界，我被困在了地狱……”
　　法兰蒂尔听着他说不明白的话，不知为何却能感受他心里同样的悲凉，那种无止境的等待和无数次的失望，换来终得相见的感慨万千。
　　“我们……以前是朋友吗？”
　　“是的……只是朋友。”冥王眼中闪过了一丝黯然之色。
　　法兰蒂尔不敢再问下去了，连忙转移话题：“开始教我魔法吧，冥王。”
　　“叫我哈帝斯……”冥王突然在法兰蒂尔面前蹲了下来，琥珀色的眼睛与他平视，认真地等待着。
　　“哈帝斯……”法兰蒂尔的灵魂好像被这双透明的眼睛震慑住一样，一动不动。
　　冥王闭上眼睛，好像在等法兰蒂尔的声音飘进他的耳膜，穿透他的心灵。
　　蓦地，仿佛得到了一种满足，他睁开了眼睛，回复到之前的冷酷：“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