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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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又沉重又漫长的梦。
我梦见了我的妹妹，成诺许。我梦见上次我们一起在北国滑雪，白色的山丘连绵起伏，偶尔可以看到蜿蜒的黑色的公路；车很少，几家民宿旅馆错落地点缀在山腰，无一例外全都是用松木板搭成的尖顶房子，原始而素净。
诺许是滑雪的高手，她能从很高的山坡上跳下来，又轻巧地落地，整个滑雪场上都是她清脆的笑声，幼稚而迷人。
她喜欢在滑雪的时候哼歌，也许是因为记忆过于久远，我也想不起来她都哼过哪些歌了——不过我猜一定有她最喜欢的For Young乐队，他们有一首歌就叫做《Snow white》，旋律悲伤而清澈，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听这首歌的时候，居然落泪了。
可是，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再听到这首老歌——我甚至都不愿意再听到任何有关For Young乐队的消息，我恨他们，毫不隐晦地说，并且，不像讨厌尹紫那样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我恨这个乐队，因为很多年前他们在出外演出的路上遭遇了车祸，所有成员当场丧生。
而我的诺许，我心爱的妹妹，因为悲伤过度，在第二天就自杀了。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诺许没有死，她成了一个睡美人，漫无边际地沉睡着，苏醒遥遥无期。
《Snow white》的旋律不停地在我梦中回响，像恶魔一般纠缠着我的全身。最后，我终于踏着曲终的最后一个鼓点，尖叫着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说过，我给尹紫工作的原因之一是我很缺钱。这些年，我拼命地赚钱，甚至都不舍得买一张出国的机票去看看诺许，只能拜托医生每周给我拍诺许的照片——病床上躺着的小小的人儿，因为戴着氧气罩，我看不太清她的脸，可是，我知道那是我的诺许。
她这一睡，就是三年。
“诺许，你等我……”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想，只要还清了医院的账单，我立刻就要去国外看她。
有人轻轻地搂住了我，一双手遮住我的眼睛，然后我听到尹紫的声音：“医生，她醒了。”
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努力适应着明亮的光线，记忆开始和昏迷前接轨——我记得我好像后脑勺撞上了什么东西，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
是纱布的触感。
我又往下摸，脖颈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原来浓密的长发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诺允，别摸了……”尹紫在旁说道，“做手术的时候剪了，别担心，是剪短，不是剃光……”
“尹紫你去死吧！！”我咆哮着，或许是梦境中的悲伤还没消退，我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眼泪也“哗啦啦“地往下流。
“你说得对，本来就该是我去死的。”他站起来，边喃喃自语，边点了一根烟。
三五个医生护士围了上来，对我动手动脚让我安静地躺下——我看不见尹紫了。
到了那天晚上，郁小北来看我，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今天几号了吗？”
我摇头。
“12月15号。”郁小北说，“你睡了三天了，诺许。”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橘黄色的路灯下，鹅毛般的雪片飘舞着。这是南口的冬夜。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紫金站演唱会是12月14号，尹紫怎么还在南口……？”
“你终于反应过来了。”郁小北笑眯眯地看着我，表情是又喜又气，“阿紫守了你三天两夜，紫金站演唱会无限期推迟。”
我连忙坐起来：“手机……手机给我……”
果不其然，打开微博，热搜第二名：尹紫无故推迟演唱会。
我的心里竟然莫名有些感动，不过转念一想我凭什么要感动？三天前要不是他推我一把我能躺在这儿做噩梦？于是我满足地放下手机，对郁小北说：“看见了吧，恶有恶报！”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叹了口气道：“你们一个个是还嫌我事儿不够多吗？”
然后她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点了几下，画面切到了一个直播界面。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只看出来这是个演唱会，钢琴，鼓手，吉他手，弦乐团都在边上坐着，唯独舞台中央什么人也没有。
“阿紫中午已经飞去紫金了。他说一定要给你看直播。”郁小北站起来，穿上了外套，提起包，“紫金是巡演的最后一站了，你还没看过阿紫的演唱会，就当是他给你的道歉吧。”
“最后一句话，也是尹紫让你说的吗？”我追问。
郁小北没回答，径自走了出去。
我看着屏幕上空荡荡的舞台，又看看飘雪地窗外——紫金才不是这样，紫金是一座繁华得不能再繁华的城市，处处耸立着摩天大楼，处处流光溢彩，气候也是温暖宜人四季如春；在紫金，女生可以三百六十五天天天穿裙子——不像在南口，一到冬天，所有人就要换上臃肿的棉衣，戴起口罩，只露出眼睛。
我曾怀疑过，尹紫之所以叫“紫”，就是因为紫金是他的故乡。
扩音器里突然传来一阵狂热的尖叫声，我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屏幕的那一刹那，说不震惊，那是假的。
升降台缓缓升起，全场的灯次第熄灭，只剩一束白色的追光映照着舞台中央。
尹紫穿着一件修身的燕尾服，长发在脑后束起，坐在钢琴前面，好像一个末路的贵族。
即使隔着屏幕，我还是完全被他迷住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