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祭》弗雅

13、第 13 章

　　初月看着堵在门口质问自己的人，笑得人畜无害，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或者说是他可能会些说什么，她也好做应对。

　　虽然她嘴上说的轻巧，但心里却紧张的要死。

　　依照华景对她说的这三句话，她的身份他估摸着也猜了个大概。

　　得亏她早改了容貌，要不然华景只怕现在早掐住她脖子与她拼命了。

　　想了想，遂笑道，“怎么，又要说我长得像谁谁谁吗？要是这样，那就直接别说了，我都说了，我长了一张大大众脸，跟谁都像一个娘生的。”

　　华景显然愣住。

　　她心下暗暗叫好，又道：“雪砚快醒了，你自己进去吧。”

　　她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出去，他得让路啊。

　　可等了半天，华景也没反应，半个字也没说，脸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他的那双眼睛里的光却突然暗沉下来，深邃灼烈，像极了午间共食时的那猛然席卷而来的情绪。

　　他似挣扎，不让那情绪迸发。

　　她被那情绪轰然一惊，心里直打鼓。

　　这人历来就是最了解她的，只要她一个动作，或是一个眼神，他都能领会到她不用说的心思。

　　几近十年的相伴，他于她已经到了一种心心相印的地步了。是故每当他出现这种眼神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怀疑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但也就是因为这种了解，这种肯定的怀疑，她越是紧张，在内心深处就会越发的叫嚣着一种无法控制的情绪，那种狂躁的情绪却又莫名的让她下意识的欢喜。

　　一刹之间，她竟然兴奋了起来。

　　也许，她可以与他以另一种相处方式重新认识。

　　遂换上一副调侃的模样，冲着那双眼睛灿然一笑，“女人怎么了，长安城里可不缺扮男装的女人。你这么吃惊，难不成是想向我取经，男扮女装啊？”

　　闻言，华景眉头一皱，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初月在心里嘀咕，果然还是那么不经逗，嘴上却不依不饶道：“不过可惜了，我这功夫传女不传男，你是没机会了。不过嘛，你要是愿意将你这张脸皮撕下来送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先前青萝说要向这人讨要去这张皮囊，眼下问问看有没有戏。

　　闻言，华景眉头皱的更紧，脸色霎地一白，“你……”

　　初月不由自主的控制住话头，不让自己再说下去，“算了算了，你这人真是无趣，给我让个路，我们需要出去。谢谢。”

　　华景身材高大，又站在门中间，一个人差不多挡了整个门，初月虽瘦小，两边却也是出不去。若是硬闯，吃亏的绝对是她自己。

　　华景闻言，侧开身让出一条仅仅够一人侧着身子行走的道来，却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一步跨出门，初月侧头笑道，“青萝为救治雪砚，前前后后忙了一天，都这会了才得空出来，她还没吃晚饭呢，我陪她去吃些东西。”

　　华景皱眉，欲言又止。

　　初月朝华景点点头，往院门去了。

　　华景站在门口看着初月背影，他神情疑惑又有些自责，许久都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青萝先前返回屋中取了一根银针，这会儿从屋里出来恰恰看到华景目不转睛的盯着初月背影看，心里顿时生出一万个不爽来。

　　“你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家公子吗？”

　　青萝那日初见华景时被华景的态度所影响，所以一直都不怎么待见华景，这会子见到更是如此，她先是一愣，而后满脸嫌弃的恨了华景一眼，越发鄙夷道：“你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睛……”

　　初月听到声音，回头看来，恰瞧见华景神色一冷，一个眼神过去，青萝竟然觉得浑身一凛，不敢再多说。

　　她心下微凉，对华景道：“你要看雪砚就进去吧，估计他也快醒了，你也好问问我们究竟是不是凶手。”

　　华景闻言，似乎有些尴尬。

　　初月微微一笑，又补充道：“今日便是我们在侯府待的第三日，待明日一早青萝再给雪砚复诊确定无碍后，我们也就告辞了。我们就此别过。”

　　虽然知道不久之后必然还会见面，她还是向华景行了一个大礼。

　　华景仍旧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当然，初月也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已经拉着青萝出了院子。

　　安国侯府上的厢房基本都有小院围着，大院一裹，回廊的镂花窗紧致优雅，院外风景从小窗看出去，一览无余。

　　且满目清幽，扑鼻浅香，令人心旷神怡，美哉妙哉。尤其在月光下，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陪青萝吃完饭，又将夏侯澈安置妥当，回到侯府，已经月上中天了。
　　就如此，青萝还在念叨要不是看在华景那副皮囊又几分姿色的份上，她一定毒瞎华景那双让人看着发冷的眼睛。

　　初月莫名的想笑，最后还是忍住了。

　　既然华景已经回去了，安国侯差不多也睡下了，肖培累了两天一夜，疲乏的不行，青萝虽然没有肖培奔波劳累，却也困的休息了，现下府上也就她尚算清醒。

　　遂去了雪砚的屋中。

　　雪砚彻底醒了，此刻他正看着床顶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他浑身都是伤，又伤筋动骨的缘故，雪砚暂时还下不了床，只得躺着养。

　　想到将雪砚伤害成这样的人，初月就恨得牙痒痒，于是她走过去尽可能轻声轻语的问他：“雪……小侯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闻言，雪砚回过神来，慢慢转头看了过来，而后淡然的神情霎时一凝，盯着她讶然道：“小汐……”

　　心尖猛地一抽。

　　略略调整下情绪，而后笑着看过去，“小汐是谁？”

　　雪砚一愣，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胳膊，拼了命的想往起来爬，“小汐，是你，我知道你就是小汐对不对？你方才要叫的就是雪砚，你本来就想叫我的名字的……”

　　雪砚半截身子探了起来，初月犹如五雷轰顶，一时竟然有些慌乱的兴奋，能有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不为外表所迷惑，能第一时间认出你，即便已然面目全非，那是一种会让人发疯的情绪。

　　雪砚与她就是这。

　　所以这一刻，她激动，抓狂，还有些难以抑制的发疯，可却不能表现出来，她要装着她谁也不是，只是一个名字叫夏初月的人。

　　“小侯爷，你可能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说的小汐，我叫夏初月，夏天的夏，初一的初，月亮的月，我是前几日才来到长安……”

　　“不，你不是什么夏初月，你就是小汐，我不会认错的。小汐，你终于回来了……他们说你回来了，说让我去城外接你，所以我就去了，可是没想到……”

　　雪砚说着突然停住，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浑身都在发抖。

　　初月见状有些心疼，却趁热打铁的问道，“你话里的他们是谁？你还记得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雪砚脸上没什么血色，但是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当他听完她的话后，他激动的情绪突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透心凉之后，似乎反倒清醒不少。

　　他不仅没有因为刺杀他的人表示出愤怒和该有的复仇决心，反倒有些为难的自责。

　　那自责是发自内心的纠结与赎罪，饶恕与宽宥。

　　初月微微皱眉，他这是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

　　“雪砚，你告诉我，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伤害你？”

　　雪砚突然看着初月，冷冷的央求道，“小汐，你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好不好？”

　　初月一愣，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看来，雪砚是认识刺伤他的刺客的。

　　“小侯爷，这个人你认识。你如此犹豫，是不方便说，还是不愿意说？”她又问。

　　雪砚还是沉默。

　　初月心里更加肯定雪砚与刺客相识，并且还很熟。

　　如此，凶手的范围瞬间缩小了一倍不止。但还是没有明确的目标。

　　初月略略思索了下，又换了种方式问：“小侯爷，你最近有和谁闹过不愉快吗？”

　　雪砚还是沉默不语。

　　初月心急了，却不得不忍住，“好，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逼问你，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既然对方是发了狠的要置你于死地，那么必然还会再次动手。你如今有伤在身，自然护不了你家人的安全，无论基于哪一种理由想为其掩盖，但在这之前，你最起码该为你父亲多多考虑考虑才是。”

　　雪砚转眼瞧了她一眼，然后就又闭着了。

　　初月有些无奈，却也只好离开。

　　雪砚这么不愿意说，那么那个人与雪砚的关系就不仅仅是认识了。

　　从雪砚的卧房出来，初月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出了安国侯府。
　　大街上空无一人，黑漆漆的一片，如果不是因为初月已然死过一回不怎么怕，她定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雪砚不愿意说，那么她只有自己去找。

　　那日的痕迹早没了，眼下只得另想别的法子。

　　此外，她也需要出去悄悄看，如何能进入大理寺，将当年那本卷宗反找出来，找出谁主审的案子，又是哪些人提交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