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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樱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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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我的工作看似已经完成了大半,就差最后一锤子买卖就可大吉大利回家吃鸡了,但实际上却相当于原地踏步,没有任何进展。
因为在之后这几天的研究里,我逐渐明白了一期一振拜托我的,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且不说我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和尚,前辈不属于这个时空,灵魂在这里属于异物,要超度她就不能惊动时空的排异反应,这样一来,任何超度经文就都不能对她使用。
而她被执念束缚在这个地方,我试图把她封进符里带走也做不到。
唯一的方法就只有了却她的心愿,化解她的执念。但这同样也是不可能的事——每一振刀剑在这个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已碎的刀,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天一期一振一直跟着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帮忙还是在监视我的行动,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本来他跟就跟吧,我心怀坦荡无所畏惧,但当我发现他交给我的就是一道无解之题,这个大尾巴狼就有点难装下去了。说来也奇怪,我自诩十面八相戏精本精,在一期一振面前却总有些束手束脚不敢作妖,莫不是欺骗这种纯洁禁欲系的大好青年让我良心不安?随着我越来越底气不足,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那双温玉般的眼瞳里却仍旧不动声色。
而同样对我越来越怀疑的还有那位负责接待我的松下侍者,显然我这个阴阳师之前一副世外高人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却没能手到病除,实在很有江湖骗子的嫌疑。但光一个一期一振就足够我头痛了,对松下几次三番试探性的催问,我都充耳不闻。
这一日我终于避开了一期一振,拉着鹤丸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我现在好后悔当时怎么就见美色心软,这么答应他了啊……”
“见美色心软?”
鹤丸眯起眼,重复的话里透出一丝诡异的危险气息,“你觉得他是美色?”
“你重点不对吧?”我对他这莫名其妙的歪题皱起眉,没心情去探究他到底什么意思,“现在当务之急是之后怎么办?我根本没法直接超度前辈,又想不出化解她执念的办法,我觉得我对一期就快瞒不住了。”
“瞒不住就不瞒了,直接告诉他实话。”
“然后呢?”
“让他自己想办法,我们回本丸。”
“哈?这就完了?但我的任务是捞他回去啊!”
“倒没见你对别的工作也这么上心。”鹤丸语气古怪,斜睨着我的目光半掩在他雪色的睫毛下,有些阴晦不明,“政府那边我可以去说,他们谁爱捞谁捞去。你不带走这振一期一振又没什么损失。”
“……你是跟我说认真的吗?”
我觉得从鹤丸这我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建议了,他好像一直对一期一振莫名不满。挠了半天头,我试着提出一条方案:
“要不你把他打晕了直接绑回去怎么样?有多少把握?”
“……”
鹤丸盯住我的脸,认真盯了半天,直到我被盯的发毛。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学术研究的探索欲望,好像想透视进我的脑壳里搞清楚我的脑内构造。然后他再次慢吞吞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活捉没把握,你让我碎了他可能性还更大点。”
“不至于这么凶残吧?!”
“不然呢?”鹤丸冷冷道,“那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一生的唯一一振太刀。你以为他叫草莓,就真的是甜甜可爱小草莓了吗?”
“……我怎么觉得你这回出来说话就一直这么冲呢?一期一振哪惹你了?”
我对鹤丸这股无名邪火感觉真是不可思议。但他没有接着再理我,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我身后。
我下意识感觉到不对,跟着他目光转过头去,远处一抹水蓝的发色正从树丛的缝隙间一闪而过。
……啊,糟糕。
“一期先生,请听我解释!……”
我像个被姑娘听到背地里无耻劈腿发言的渣男一样急忙想追上去,然而一期一振早已不见踪影。身后鹤丸正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我瞪着他仿佛不关己事的悠然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面还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不禁气急败坏道:“你早就发现了,是故意的吧?!”
“哎呀,你这么想可真吓到我了。”
“……你还敢装的更假点吗?”
懒得与他理论,我沿着回廊继续试着找回一期一振。迎面遇到松下侍者,我本来想绕过他,却见他显然是正向我走来,只好慢下了脚步,等着他走到切近。
这时我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狐面面具、身着狩衣的男人,手中执着一柄桧扇。
“大人,这位是土御门家新派来的阴阳师,与您一起来解决这次事件的。您大概还没听到消息,但我想二位应该都互相认识吧?”
我当然不认识对方,虽然我现在冒充的就是这个江户幕府时代统领阴阳道的名门一员。不过对方应该也识破不了我,时政提供的“□□”可是从世界资讯上直接做手脚的。
“认识吗?”
男人低声重复这个字眼,如含丹朱的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如画的弧度。我从那笑容中突然察觉到危险,下意识握向胸口。
然而已经晚了。
那只玉塑般的手中所执的桧扇指向了我,手腕一扬一沉,似武士挥刀,又似画家画下笔力遒劲的一笔。桧扇在视网膜中划过一道金光,我听到一声清脆的犹如玻璃碎裂的声响,按在衣襟下的物件随之失去了功效。
松下侍者的眼神在一瞬间失去了神采,但也只是转眼的功夫,他就回了过神。
“……你是谁?”
他望着我的目光还残留着信息重置的茫然,但很快就变得清明犀利起来,神情声音也随之紧张肃厉: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我回答不了他。护咒被破去的下一秒,我就如被巨锤重重砸了后脑一击,灵魂在瞬间险脱离壳体。清醒过来时,时间压已经从四面八方如山洪巨石般向我碾压过来,我仿佛听到浑身骨骼发出“啪”的一声爆响,关节被强横施加的压力渗透进来,剪断联系,手脚顿时散了架地瘫软下去。
在我身体坠地前,身后伸来一双包裹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撑住了我,把我环进他的怀里。接着腰间一紧,脚下一悬,抱起我的人冲向廊外。随着“当”的一声铁器碰撞的清响,闪动的刀光击开迎面落来的兵刃,紧接着视野升上了高空,在下方传来“快来人,拦住他们”的急呼声中,我恍惚感受到耳畔快速流动过的风。
轻飘飘的失重感刚落回实地,视线中足尖一点瓦片,就再次升上空中。几个起落后我们翻出了江户城的重重高墙,他脚步不停,在穿过大半个外城区后才在一处僻静的街角落了地。
“你怎么样了?【】醒醒,振作点!”
我很想告诉他我现在还好不用唤我的真名而且我觉得昏过去要比醒着更好受点,但浑身剧烈的疼痛让我说不出话来。鹤丸焦急的神情映入模糊的视线里,他的声音逐渐远去,最后只剩不断开合的口型,幅度夸张得甚至有些狰狞。
真稀奇啊……这只总在寻找惊吓的鹤其实很少露出如现在这般真的被吓到的神情。
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还在恍惚地想:
鹤你这副样子,我是否可以奢侈地妄想一下……你是真的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