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85、第279章 贤者之石

　　“小姐，介意给我开个门吗？”
　　门内的女子没有立刻答应我，只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海辛家的猎人？”
　　嗯……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呢？
　　我模棱两可道：“嗯，算是吧。”
　　她咄咄紧逼：“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什么意思？知道哪里？难道知道海辛家别墅的所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吗？
　　但这雨太大、也太冷了。我能感觉到我的皮肤每一秒都在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溶解，尔后又因为天使血脉那怪物一般的自愈力重塑。我很害怕在这样的天气里，我的身体会变成史莱姆流淌进下水道——还是L城那错综复杂的下水道——等到被捞上来时，我的每一寸组织都染上腐烂的臭味。
　　我叹了口气：“可以先邀请我进去吗？我明白我这样深夜唐突造访并不礼貌……可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善良的女士。”
　　窗子后面被淋漓的雨滴模糊的人像被黑暗抹去。片刻后，门被打开。
　　“先进来吧。”那女人扶着门边，一双蓝宝石似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我。
　　开门的是桐生里翠……或者说，现在的她还是伊丽丝·弗兰肯斯坦。
　　她穿着低胸的睡裙，蜷曲蓬松的头发被慵懒地挽在脑后。一片雪白丰腴的胸口上方、纤细精巧的锁骨下，是弗兰肯斯坦那龙飞凤舞的签名。仿佛一幅完美无缺的艺术品上被镌刻下了作者的签名，以宣誓主权的粗浅理由毁去了这白璧无瑕的完美。
　　“先把外衣脱了躺到床上吧。是哪里受伤了吗？”她领着我来到了最近的诊疗室，诊疗室的床上是洁白的被单。
　　我苦笑了一声：“很遗憾，我恐怕并不是包扎能够解决的问题……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崩溃。”
　　“可以让弗兰肯斯坦先生来操刀这次的手术吗？”我抬起头，提出了我的要求。但我仍在考虑她会不会因为我这样明显的需求而起疑，便补充了一句，“我也是慕名而来，听说弗兰肯斯坦先生的医术高超。甚至能让人‘脱胎换骨’。”
　　伊丽丝紧紧地盯着我：“你愿意做那样的手术？”
　　“我确信只有那样的手术才能救我。”我卷起了袖子。即便只是卷起袖子这个动作，我的皮肤与肌肉组织也随之如落叶一般簌簌剥下，“如您所见，我别无选择，而且就快要不行了。”
　　她脸色一变，再次上下扫过我之后，立即说道：“我这就去通知他，你先躺下吧。”
　　我看着她风风火火地离去时飘起的裙角。江蓠这边的盟友们也都非常可靠、执行力非常高啊……不对，除了陈烨那个莫名其妙的熊孩子。
　　没过多时，弗兰肯斯坦那令我熟悉又安心的脚步声便在门外响起。但推开门的，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面容宛如希腊雕塑般英俊完美的金发男人。那男人的肩膀虽然宽阔，却微微前倾，像是因为经常伏案工作而落下的坏习惯。沿着长出新雪萌芽的鬓角，细微的皱纹爬上了男人的眼周，这让他的眼尾微微下垂，与弗兰肯斯坦总是意气风发的骄傲的神情截然不同。只有眼镜后那一双浅蓝色的眸子依旧，让我认出了这个故人。
　　原来弗兰叔叔……也是会老的啊。
　　他曾经就像我的爸爸一样。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去，但我没有想过，他也有老掉的时候。
　　仿佛捕捉到了我一瞬的失神，弗兰肯斯坦镜片后的双目审视般地打量着我：“你确定要换掉一整个身体？”
　　我再次向他和他身后的伊丽丝展示了我即将融化的身体。
　　“竟然……”他的声线微微挑高，不似是震惊，反倒像是惊喜。
　　但他很快遏制住自己出格的情绪，立刻开始着手术前准备，沉声道：“非常感谢您的信任。但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您的是，这样的手术之前只存在于我的理论中，我并没有在临床实践过。很可能出现各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大出血都只是状况之一。”
　　他在压抑着自己的兴奋，我能看得出来。他擦拭刀具的手都在因为激动而颤抖着。
　　我耸了耸肩：“反正不做也是死，做了反而有一线生机，我愿意在您身上赌一把。”
　　而且我自信于自己并不会因为他所说的那些情况死去。我已经知晓未来、和我死亡的确切日期。
　　真正出乎我意料的是，弗兰肯斯坦并没有留下他的助手。他用一个相当蹩脚的“你该睡了”的借口支走了伊丽丝。
　　我看着弗兰肯斯坦那皮肤干燥如樱花木树皮却始终稳定的手娴熟地在我身上操作，逐渐回想起了在现代的时间中，每过一段时间，他都会为我做一次替换身体的手术。因为我需要长大。最频繁的便是初中到高中那段年纪，基本每一年都需要更换一次体格更为成熟的身体。
　　如果我告诉弗兰肯斯坦我在时光中漫游的事，他会相信吗？
　　不，我应该考虑的是，我能够在不触发悖论的情况下告诉他这件事吗？
　　“你都不会觉得痛吗？”手术中的弗兰肯斯坦忽然问道，将我从思绪中扯回，“要不是你的情况紧急，我真想把你也当成实验观察的对象仔细剖切开来看看。这种身体状况到底是怎么搞的？你这崩坏程度和自愈能力都不像是正常人类啊。”
　　是弗兰肯斯坦每次在手术中都会唠叨的碎碎念。
　　“我确实不是人类啊。如果是人类的话还用得着找您——大名鼎鼎的炼金术师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吗？”我恭维道。
　　他执刀的手微微一顿，复又继续了操作：“的确。这种自愈能力……我只在范的身上见过。看你的眼睛，难道也和倒霉的海辛有关系？你是他什么远房亲戚来投奔的吗？”
　　原来他早就知道我老爸也不是人类？
　　我算了算：我与范·海辛的亲缘关系……的确可以算的上远房亲戚了。“你可以这样认为吧。”
　　“海辛家都是疯子。”弗兰肯斯坦言简意赅地下结论道。
　　“言之有理。”我也附和道。
　　“听你说话……”他继续着他的手术中的聊天，“是自来熟的那一类？我总觉得你像是认识我。但我不可能不记得你这样体质特殊的病人。”
　　我笑了：“你就当我自来熟吧。对了，弗兰肯斯坦医生，既然都要换身体了，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脸捏得帅气一些、再帮我在头皮上把头发种一种？”
　　我也想要在弗拉德面前保持好看的一面啊。
　　“要求还挺多啊你小子，真以为我是义务出诊不收钱呢？”
　　这样久违的称呼，几乎让我眼中酸涩、就要落下泪来。我借着深呼吸的当口，将冰冷的空气埋入肺腑，以此掩盖重逢的喜悦与不能相认的悲怆，轻飘飘地说：“你这不是在找小白鼠嘛，还有问小白鼠要钱的？”
　　“还有会讨价还价的小白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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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捏着自己脸上明显是人工胶质地的皮肤，看着镜子中完全陌生的一张脸，感慨道：“模样还算说得过去吧，就是这个手感好劣质啊。”
　　“这还劣质吗？”弗兰肯斯坦也上手戳了戳，“我可是给你小子找了最好的材料。”
　　当然是和现代时的材料比了。我叹了口气，心知科技所限，不能奢求太多。弗兰肯斯坦的技术已经算是顶尖。
　　“所以作为回报，你得多留下一段时间。你们海辛身上流淌的血液太过稀奇，先前范就一直闪烁其词，这次我非得研究明白不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对着镜子臭美了，你快起来试一试给你的身体合不合适……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被你自来熟带的还以为我和你是老朋友了呢。”
　　“叫我奥斯卡就行。”我依言起身，接过弗兰肯斯坦抛过来的拉力器，“我可以叫你……叫你弗兰叔叔吗？”
　　他眼镜后的瞳孔猛地一震：“我有那么老吗？你多大年纪啊？”
　　我思考着应该如何计算自己的年纪，最后报上了回溯时间之前的年龄：“我二十四了。”
　　“哦。”他很受伤一般地耷拉下眉尾，摘下眼镜擦了擦，“那你叫吧。身体如何？”
　　我俯下身子，压着自己的韧带：“很棒，不愧是弗兰叔叔，世界第一的炼金术大师。”
　　“我还没有资格达到那个名号。不过……”弗兰肯斯坦拖长了尾音，腼腆中沾上了些许骄傲，“倘若我真的制作出传说中的【贤者之石】，或许便当得起了。”
　　那语调，就仿佛他已经窥见了个中一二……不，是近乎胸有成竹。
　　“贤者之石？”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那颗红色的万能许愿宝石竟然出自弗兰叔叔之手，“你有什么线索？”
　　弗兰肯斯坦将擦拭好的眼睛复又架回鼻梁，回望向我：“和你的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