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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4、第278章 重回 ...

  •   “为什么呢?”
      我把身子团成一团、蜷缩在被褥中,发出闷闷的声音:“什么为什么?”
      弗拉德的声音被隔在被子外,也朦朦胧胧的:“为什么……要坚持这样。”
      “我和你说过了呀——因为想要打赢的人太强了,所以要变得和他一样强、甚至比他还要强才行。”
      他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不赢,会怎样?”
      “不赢……”我也顿了顿。
      已经过去了许久,我此刻回忆起来,竟忽然觉得有些记不清当年在深渊中心,弗拉德与我道别时面容上的神情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陪在我左右,不断用他自己刷新他自己的影子。
      但如果不赢的话,我又会再一次见到他绝望的模样。
      我不想我这一次还输给未知,所以我会全力以赴。
      “不赢的话,我会后悔。而我不想后悔。”
      弗拉德没有回应,房间中只余下我为了克制体内被蛊虫噬咬而紧扣的齿间摩擦挤出的咔哒咔哒声。
      良久后,我听见了他衣料折叠摩擦的声音,应该是他从床边站了起来:“洗纱布。”
      在他为了洗纱布离去之前,我提起了一口气问道:“你又为什么一直陪我做这些看似与你无关的事?”
      他的脚步声驻足在离门一尺处:“……与我无关?”
      “我……早就不觉得,你的事,与我无关了。”
      我心下一惊,就在我还在考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的时候,我听见了列车员推着卖零食的小推车那轱辘滚过火车地板的声音。
      江蓠血统提纯的方法很有效,近年来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暂停的时间中能游走更长的片段,原本的不适也在减少。但我们都忽略了最初的问题——我这具人造人的身体,同样具有使用年限。
      凭借陈家老宅中积蓄的珍贵药材也只能起到增补的作用,就像是老化的机械即便擦了油也注定会被磨损殆尽,任凭我如何小心使用,它还是向着无可救药的深渊坠去。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再也无法维持“人”的结构与形状,作为一滩“天使的血肉”永远地活着。
      好在……弗兰肯斯坦出生了。
      我自己都觉得这样说起来有些搞笑。
      但他再不学成的话,我估计只能被弗拉德推着轮椅回到海辛家了。
      哦对了,现在还没有海辛家呢。这时候范·海辛尚未讨伐德古拉,还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猎人,算不上是“传奇恶魔猎人”。
      “弗拉,去帮我买点甜的吧。我嘴里都是血的味道,又涩又腥。”
      趁着小推车还没走远,我趁机吩咐使唤弗拉德。
      他此行与我的目的地不同。我将一个人去找弗兰肯斯坦更换身体,而弗拉德则需要回到德古拉的城堡,确认静思之刃的所在。
      话虽如此,但我已经知道静思之刃一定会被范·海辛带回,之后成为了海辛家代代相传的宝物的掩饰。
      忽然冷风嗖嗖地钻进脖颈,头顶大亮,竟然是弗拉德直接掀开了我的被子。
      “你做什么啊!我现在的皮肤很脆弱的,被冻一下都很容易坏死……”
      然后浓度颇高的天使血脉便会立刻将坏死的部分剔除、重新生成一层新的皮肤。这个过程在皮肤崩裂的过程中不间断地发生,只会徒然消耗我的精力和注意。
      弗拉德没有理会我的抱怨,拧开了外表艳丽的装着水果糖的小圆铁盒。
      晶莹如水晶般的糖体呈浅红色,氤氲开草莓香精的气味。
      虽然我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物资尚不发达的年代,但就在这种劣质味道的熏陶中,我还是会想念现代那滋味甜美的各色糖果。
      还要过多少年才能吃到呢……
      “草莓的。”弗拉德短促地说着单词,“记错了?”
      我看着他扣在铁盒边缘那修剪整齐的拇指指甲,嘿嘿一笑:“没有,你没记错。”
      他微微皱眉:“……在笑什么?”
      “因为你记得我最喜欢的味道,我感到非常开心,所以就笑了啊。”
      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将视线丢到一旁,低声缓缓道:“吃不吃?”
      他一定是在害羞。
      我得寸进尺,撑起了半边身子,凑近道:“我还以为你会——”
      “……”弗拉德的指尖都被他自己捏得发白了,他负气一般地“哐当”一声将糖盒放在了我的床边,甩开长发就离开了我们所在的车厢。
      我噗地笑出了声,自己抠了一块草莓硬糖含在嘴里,品尝着属于这个时代的工业甜。
      我都快要忘记在现代时与弗拉德究竟是如何相处的了,印象中每次我这样戏弄他都只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地被他反着报复回来。但是,似乎在这个时代的弗拉德还没有学得那么坏。
      又或许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现在我每天还需要进食那令人作呕的“米饭”、除了狩猎恶魔以外的事情都依赖其他人的照顾、身上满是不可说的谜团、老油条一样的恶劣性格……
      连我往日还算自信的皮囊——不,比那更糟——连一副有人样的皮囊都没有。
      就算相处的时间再久,他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奥斯卡,真是一个失败的角色啊。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怀念起做崔斯特的好。
      那就祝愿弗拉德不会发现这个秘密吧,我想让他在遇到那个英俊帅气、意气风发的崔斯特·海辛时,不必想起奥斯卡这个男人。
      所以现在的我不能对他说喜欢。那件事……还是等到无忧无虑的未来的我来做吧。
      我将那盒水果糖小心地盖好、放回自己的行囊中。
      美好的回忆就应该被压缩成糖果,在日后连温暖也逐渐褪色的岁月中一小块一小块掰着吃。
      ******
      江蓠算出来的范·海辛征讨德古拉的时间,与弗兰肯斯坦的第一次人造人全身实验时间相隔很近,所以弗拉德和我不得不在车站就道别,乘坐上两趟不同的列车。
      我将衬衫的领子竖起、压低了阔边的帽檐。
      分别时我们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除了弗拉德依旧不擅言辞外,我们毕竟已经相识许久,很多时候也无需多言。
      但就在我拎着自己的箱子,想要目送他的背影沉入人海时,他却忽然像是溯洄的小鱼一样从潮水中游了回来。
      “会冷。”他依旧只说了一个单词,将一条羊毛围巾圈在我的脖子上。
      吊牌还坠在尾端,似是刚买的。
      原来他还在顾虑我先前在车上说的话?我打心底里生起一丝歉意,笑道:“我不怕冻。就算冻坏了,我的血脉也会修复好我。”
      他又望入了我的眼睛。他已经下意识地想要从我的双眼中读取我内心真实的想法了。
      可此刻我心中和我说出的话没有差别。
      我以为弗拉德会再说些什么,却只看见他张了张口,喉结微微一沉。
      却什么都没说。
      他眸色深沉,我读不懂。
      最后我们的分别便在这场彼此的沉默、车站的嘈杂中落下帷幕。
      我撑开黑色的雨伞,我昔日故土上空凝结的雨水沃灌着我这久未归家的异乡人。雨滴打在伞面上,似是人们欢迎时鼓掌的喧嚣,又像是毫不掩饰的嘲笑。时间过去,就连回家的路我都快要记不清楚。
      只有无垠的潮湿依旧熟悉,与泥泞、与青草、与雾霾的味道一同席卷过每一个沾染故乡的梦境。
      海辛家在此时并不算出名,但在我根据记忆中的区域摸索过去,终是寻到了那还没扩建成庄园宅邸的海辛家老宅。
      或者说,海辛家的主栋。
      夜色顺着冷雨滑落的痕迹染黑了天空,燃着的灯火却在一片墨黑中勉强勾勒出主宅的形状。那便是我年幼时居住的地方。
      身上的绷带已经被大雨浸透,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仿佛紧紧缠绕着身体的蛇。
      表皮很冷,但是表皮以下的被鲜血濡湿的组织却滚烫。在不断的死亡与修复中,谁能知道这副模样还能维持多久。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必须尽快把人形替换掉。
      我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主宅的后门,却发现此时它并不是弗兰肯斯坦的仓库,而是装着一扇铁门。
      “叩、叩、叩”。
      大雨吞没了许多声音,但我还是能听见屋子内有人踮着脚靠近了门边。是一个女人。
      此时她正悄悄地拨开门旁的小窗,不住地打量着我。
      “小姐,介意给我开个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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