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23、第218章 地狱之歌（3）

　　“现在，开门。去迎接未来。我与你一起。”
　　我默默站了起来，转身，打开房门。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总是能够在我最无软弱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简直就像是计算好的一样，比如现在：你是怎么找到书房来的？”我扶着门框，微微低头，紧紧地盯住弗拉德那双金色的眼眸。
　　他也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我：“一层一层，找上来的。”
　　“？”我不可置信地一挑眉，笑出了声：“你就算是告诉我你是问哪个海辛问路找上来的都比这个借口要真实。”
　　“问路、海辛？”弗拉德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幢房子里，应该……没有别的海辛了。”
　　我推开了他的肩膀，径自冲到落地窗前——是的，这幢别墅中现在（脏话）的寂静，完全不复之前混战时候的热烈。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头顶处隐约晕染出诡异绚丽的色彩。
　　而不远处的教会、以及应该是陆陆续续赶到了的其他家族的人吧，已经集结起来，剑拔弩张地对着海辛家的方向。
　　不，准确地来说，更像是……屋顶？
　　而且他们也并不处在海辛家花园的内部，只是远远地乌泱泱地挤在领地以外。
　　在他们的身前堆积着数量惊人的恶魔的尸体、当然其中也混有不少看衣着是人类的尸体。他们混在一起，我几乎要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方。剩余的抵抗的人们似乎也显得十分狼狈，血与泥沾湿了他们的衣衫。
　　“……他们在做什么？”
　　弗拉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避难，该走了。”
　　“避难？”我心底升腾起了强烈的不安，我隐约猜到了屋顶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既然已经杀死了威廉也没有办法阻止仪式的继续，甚至还召唤出了帮助海辛家战斗的诸多恶魔，那么是不是也说明……
　　“地狱之门，居然是开在空中？”我听见自己的语气中夹杂着轻蔑的笑声。
　　那可是地狱、是深渊，是极致的黑暗与深邃，居然是开在人们的头顶——那众所周知的神的所在之地。即便早已知道恶魔与神本就没有区别，我还是觉得这个现象足够可笑了。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一点都不着急？”
　　他蹙眉，微微歪头道：“有用吗？”
　　“什么有用没用的？你知道吗，弗拉德——你刚刚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一样……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有任何证据，我也不是那种凭感觉断罪的人，我……发自本心地不希望是这样。”
　　我到底在说些什么，我疯了吗？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低下头，看见自己握着刀与枪的双手正颤抖着，“你到底是谁呢？”
　　“我……”他平淡的语气中蓦然掺入不安，是因为我刚刚的话完全是意料之外吗？
　　弗拉德极轻地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我摇了摇头，握紧了刀柄与枪柄：“这只是个文字游戏而已，弗拉。你自己很清楚，欺骗与隐瞒并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有时候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我再次看向了弗拉德，但是我突然发现，我根本就没有他会坦诚交代的自信。
　　他也没有避开我的视线，但是他的双眼中就像是金色的深海，在闪烁的泡沫之外，还有着更多的未可知。
　　“……还没到时候，崔斯。”
　　沉默之后，只有这样一句简短的答案。
　　但是我也不是全无收获，不是吗？这样的答案，其实就是一种肯定——他是属于另一个计划中的人。
　　我转身就走，这里的氛围太压抑了。我一定是因为才遭遇了太大的打击，才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也许等我冷静一段时间，就能够好好地面对弗拉德了。
　　“居然还有两个小家伙待在这里？”突然，那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白发男！他匆匆将刀背负在背上，踢踏着硬质鞋底小跑着赶向我们，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快走，门就要开了，这里不安全。”
　　我注意到他在发现弗拉德的时候微微挑了挑眉，随后笑道：“这个小朋友的气息倒是有点凶啊……不过不得不说很好闻就是了。”
　　弗拉德罕见地没有弯曲眼睛而是仅仅勾起嘴角，那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冷笑。
　　“……吸血鬼，你这个笑看起来十分危险哦。”白发前辈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后继续推着我的后背，“好了，你们快离开这里。”
　　我猛地转身，躲开他的手掌：“不要，我现在才是海辛家本家守到最后的人，也就是说，我是族长。我不能抛下这幢我的祖辈传下来的宅子，因为海辛们重新凝聚起来还需要一个驻地。”
　　“你傻吗？你自己都说过了，海辛家能够再次重聚是因为‘血脉相连’，那假如你死了、血流干了，哪里有什么能够相连的血脉？这不过是一堆泥土塑造出来的建筑，你守着它做什么？”
　　我一时语塞，被他说得感觉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他再次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去吧，和你的吸血鬼一起。”
　　弗拉德向我伸出了手。
　　“可是，前辈，他……”
　　“你恐怕真的有什么毛病，你才认识我多久，就对我报以这么多的信任、以至于可以让我随意对你的吸血鬼朋友下结论吗？”他有些不耐烦地对着我的后脑扇了一下，把我推向了弗拉德。
　　我才扶着弗拉德站稳了身子，就听见那不羁的脚步声在身后远去，登上了去往楼顶的台阶。
　　“弗拉，我……”
　　弗拉德没有回应我，只是牢牢地握住我的手腕，转身就向着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他的体温透过肌肤接触冰凉地透了过来。
　　信任吗？又是这个话题。我刚刚也真是被疯狂与混乱占据了头脑，明明我们一起度过了生与死的关隘啊，为什么到这种时候又开始怀疑他了呢。
　　“但我又能去哪里呢？”
　　“至少，离开这里。”
　　语速仍然是他特有的缓慢、发音仍然是他稍微带着点意式腔调的美式英语、语调仍然是他一贯的毫无波澜。
　　“离开这里之后呢？”
　　“等到时候，我们一起看看，会发生什么。”
　　忽然之间仿佛重力倒转，又像是另一股巨大的引力球就悬浮在我头顶上方。磅礴的压力一瞬之间夺走了我的视野、耳中疯狂嗡鸣，仿佛女妖的尖叫。
　　别说保持平衡站稳身子了……我已经感觉到粘稠的液体从我的眼角、鼻子、嘴巴和耳朵中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滴落在我的手背上，但也无法感觉到它们的温度。
　　瑰丽而荒唐的、懵懂又尖锐的、无形却有质的……我最后的神志似乎在拒绝将它称之为深渊气息，因为它并非往常遇到的那些或是蒸汽或是液体的形态——那就是深渊本身！无以言喻、无可名状的庞大的“物质”几乎在那一刹那要将我用于感知的领域彻底压碎。
　　胸口的十字架仿佛烙铁一样滚烫，也仿佛是触碰到临界一般地剧烈颤抖着，就像是想要将虔诚的形状纹在我的胸口。
　　而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耳鸣声之后，我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呢喃，那些糅合了男女老少的声音似是完整的一体、又像是潮水般的人群，它们低声地吟唱着圣歌，庄严而圣洁。
　　弗拉德身上的玫瑰气味也无法掩盖的是那随着深渊气息一同来到的……那是乳香的熏香，让我的神志安宁的瞬间又沸腾起来，在疲惫的顶端又回归祥和。
　　有太多、太多的画面与声音在那一刻尽数塞进我的领域、我的脑海，我想要捂住我的脑袋防止它宝裂开来……但是我的头部在哪里？
　　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反复在我的脑海中回响：深渊，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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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为了卡在降临所以少了点字）
此外本来想借鉴《神曲地狱篇》中的描写来描写深渊，想了想画面可能有点过激，于是最后决定用克系的方式表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