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96、第192章 心脏的重量（10）

　　不，不……现在还不是陷入混乱的时候。
　　弗兰肯斯坦重塑的躯体有很多，没准这一具只是教会方面追踪到的尸体之一，暂时还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弗兰叔叔在帮教会做事。
　　而且话又说回来，教会需要这些缝合的躯体做什么？按照信徒的信仰，应该最耻于将神赐予的身躯切碎重组，然后利用人为的力量唤回早该死去的人们的生命吧——就像是威廉之前对我说的那样。
　　不过，既然是实验室的话，应该就有实验体的记录才对。
　　在哪里……
　　我开始在实验台的周围翻找。我本就不抱有希望能够找到关于我的资料，但是眼前的景象显然表明了教会在近期仍然进行着某种人体实验。他们在做什么？
　　“……？！”随着自愈能力逐渐生效，我逐渐能在嗡嗡声中稍微辨析出一点话语的声音了。维罗妮卡快步冲了过来提住我的手腕，强迫我面向她。她一双细长的眉毛压得很低，红色的眼眸不安地微微颤动着。从她因为愤怒和焦躁而格外夸张的口型和一点点声音中，我似乎能读懂她的意思是：“电力恢复了，他们很快就要追上来了，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我甩开她的手，继续在实验台上下各处的抽屉中寻找相关的资料。我听见自己略带嘲讽地冷笑了一声，急促地说着：“不，我这辈子都有可能没机会再来这里了，我想要弄清楚。这涉及到我为什么还活在这里，也涉及到我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我的指尖划过一张硬质而锋利的纸页，视线却被上面的名字牢牢抓住。
　　这个……这最近的实验体，应该就是实验台上被冷冻着的这一具吧？它的名字居然是约修亚·康斯坦丁？不，仔细看了看，这似乎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实验目的：探索康斯坦丁家族的言灵能力在人造体上复现的可能性……实验原理：继美第奇家族的恶魔融合能力在人造体上复现成功之后，进一步对康斯坦丁……实验结果：失败。不同家族能力的传承方式并不相同。目前康斯坦丁与海辛的能力传承方式仍旧未知。”
　　他们……他们想要把三大家族的“遗产”量产化？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制造一支拥有特殊能力的军队吗？
　　而且美第奇的实验成果居然是成功？
　　我快速地往后翻了翻，果然发现了前一期的实验记录，就是关于美第奇的，实验时间从几十年前就开始了。似乎……教会在那次对美第奇的讨伐诛灭中，还分到了一杯羹？
　　而针对美第奇家的实验体名称，竟然齐刷刷地都是“阿丽贝里奥妮·美第奇”，也就是瑞贝的全名。而每一份美第奇相关的实验中附上的照片，竟然都是瑞贝那端丽骄傲的脸……
　　瑞贝不是……弗拉德转世的情人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教会的实验报告中？
　　“面容修正近似度72%，已达到任务需求最低限度。但考虑到目标与实验体原本的亲密度和目标身为血族，记忆衰退程度比正常人类缓慢，需再次提高与还原面容对比的近似度。果然加入了美第奇十字后就有了进展。”
　　我注意到了一个由桐生里翠署名的批注。
　　什么啊，这个批注……怎么觉得，就像是教会生生制造出来了一个瑞贝，要去碰瓷弗拉德的安洁莉卡一样？而且还是什么任务……
　　难道说，瑞贝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教会计划好的吗？
　　……
　　为什么要涉及到弗拉德啊。他明明独自生活在那样绝世而安宁的小世界里，在微凉的海风中倔强地对抗着阳光，守着那一整片加百列白玫瑰的花园……为什么，要把他也卷入我们这些人肮脏的阴谋中呢？
　　都该去死。
　　我将那所谓的实验报告重重地甩到一旁，散落的纸张落在了冰柜里，铺在了实验体裸露躯体之上。
　　抬起头，就看见维罗妮卡摆着一张臭脸。门口的约修亚背靠着实验室的门，但是侧着头，倾听着门外的声音。
　　维罗妮卡颇为不满地骂了一句什么，随后她垂下眼睑，低下头，默默地从那具躯体上收拾起那些实验报告。总感觉……那双深红色的眸子底，隐隐埋藏着悲伤？
　　然而就在她的手碰到那苍白冰冷的躯体的一瞬间，它竟然手腕一翻，仿佛钳子一样抓住了维罗妮卡的手臂。
　　在她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实验体青紫色的指甲底部已经蜿蜒而出了浓黑的液体，而那液体又仿佛有了实体一样，尖锐地刺入了维罗妮卡的肌肤！
　　鲜血的味道与殷红的颜色一同绽放开来，而维罗妮卡的血香又仿佛是催化剂一般，原本躺在冰柜中的实验体径自坐了起来，枯朽灰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片血红，张开了整整齐齐的森然的白牙——
　　我立刻侧身将维罗妮卡撞开，拔出了短剑，斩断了实验体的手臂。
　　被斩去的半截手臂仍然紧紧抓着维罗妮卡，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随着她的倾斜，那一截手臂与残肢的断面间仍旧藕断丝连着宛如石油一般的黑色液体。
　　是梦魇！
　　只是，这明明是人类的躯体，为什么会……难道这一具是复制过美第奇的能力的？
　　“圣水！或者用我那把刻有符文的刀！”我宠着维罗妮卡大吼，接着一跃翻去实验台的另一侧，在它周围寻找有没有任何和那美第奇十字架相关的东西。
　　桐生的报告里提到的“关键的媒介”……会是美第奇的十字架吗？
　　维罗妮卡已经在我找到那十字架之前先自己采取了行动，她熟练地使用着长刀舞成一个圆形，我的长刀由于此间浓郁的深渊气息而炽烈地燃烧着，火苗宛如流星一般掠过融合着梦魇粘液的断臂，炙烤出崩裂的火星。
　　约修亚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他慌忙却又似乎十分熟练地打开了实验台旁边的柜子，从柜子深处取出了一个教会制式的圣水瓶。在短暂的祈祷和划十后，他将圣水润湿了双手，翻过手掌，将融满了祝福的圣水淋洒在已经顺着维罗妮卡的胳膊攀援而上的黑色纹路上。
　　白色的火焰随着圣水的流淌而无声地燃起，灼烧着那些狰狞的纹路。
　　“调用神圣而纯洁的言语，责令尔等退散消亡。”在嗡嗡声中，我听见他反复而快速地吟唱着。那黑色梦魇的纹路也随圣水的洗礼和咒令的遣罚而挣扎扭曲，逐渐向截肢的断面退去。
　　而我正好掰开了他的另一只手腕，我看见他紧紧地握着一小块纯白色的碎石。领口中的美第奇十字恰好滑出，那十字架上栩栩如生的雕像就仿佛是蓦然睁开了眼睛一样，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怒气与恶意交错横生之间，我将那白色的碎石丢到地上，用脚碾碎，再将仪式短剑狠狠地插入实验体的胸口。
　　死吧，恶魔——不，不知道究竟是恶魔还是人类的怪物。
　　“——Amen.”约修亚的祷告至此终结，他凭空做了个合上书本的动作后就连忙抬起维罗妮卡的手臂查看她的伤势。
　　维罗妮卡居然略显羞赧地对他笑了笑，连连摆手。
　　我只觉得头顶似乎有一阵破空的势头，于是侧过身子，只见一个装有不知名药剂的广口瓶摔碎在地上。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紧接着，细微的震感逐渐变大，我能感受到我身后的整座墙似乎都在颤抖，不断地将靠墙柜子上的玻璃制品甩下来。我转过身，只看见原来我身靠的那面高柜原来是一个又一个正方形的抽屉，那抽屉的形状，只能让人联想到太平间……
　　而那些仿佛是存放尸体的冷柜，此刻都剧烈地摇晃着，就像是里面的东西已经复苏和觉醒，拼尽全力想要脱身而出一样。
　　虽然我们三人都算是熟练的猎人了，但是要是这个数量的话……未必不会耽误个一时半会。
　　我觉得耳朵被人扯住，然后模模糊糊地听见了维罗妮卡在我耳朵边上大喊：“我们快跑！”
　　我回过头，见约修亚正抵着实验室侧面的一扇双开门，门上简洁明了地标注着“尸体通道”的几个单词。
　　我咬了咬牙，却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我掏出了手机，将现场拍进了照片。海辛家似乎会因为我的暴露而陷入水深火热，那么我就拿这整个教会的所作所为作为筹码，赌一赌他们究竟愿不愿意放弃自己无上的信仰，还是决定与海辛家同归于尽，将关于父的真相大白于世间。
　　我又循着刚刚约修亚找到圣水瓶的位置，将圣水的瓶子纷纷丢了出来摔碎到地面与那些停尸的抽屉上。纯白色的火焰顿时无声地窜起，看似净化着这一切——没错，看似——毕竟那被教会崇拜的高高在上的父，似乎已经无法辩驳自己神魔一体的事实了。
　　我退到了约修亚身旁，看着已经陷入一片苍白火海的实验室，只觉得那些炽烈的火焰也烧灼着我自己，将原本的认知与世界焚烧殆尽。
　　但约修亚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厚重且温暖。
　　“走吧，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跑。”耳侧仿佛朦胧地听见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