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72、第169章 林深

　　“稍微伪装一下，我们都不会被追究责任的。”
　　爱丽丝有些不可置信地扯了一下我的衣袖：“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着她已经滑开了手机准备打抢救电话了，连忙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这种事闹出去就太麻烦了，你还记得我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吗？你觉得约瑟那老狐狸可以等多久？”
　　其实是，我自己也不想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小事上耽误时间。
　　爱丽丝的眼睛闪了闪，显然是被我说的有些动摇。
　　“没关系的，这个决定是我提出来的。到了最后的父的审判之时，你仍然是干净无暇的灵魂。”我安慰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回答什么，只是去查看尸体的情况。
　　我把那男孩翻了过来，他胸前正死死地护着一个书一样的东西。那种不详不安的感觉再度燃起，我咬了咬牙，掰开了他的双手。
　　当我看到了他护着的东西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那是一本有些陈旧的书，上面的烫金字已经有些掉色，但仍能分辨出是“圣经”两个字——关键是，这本书虽然破旧，但没有沾染上任何的血色——即便男孩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濡湿。
　　这……分明就是司机所说的那本圣经！那本原本属于那个意外车祸被瓦伦丁夫人撞死的旅行者的圣经！
　　“啊！他……他的领针……”在一旁吓傻了的司机突然惊叫出声，刺得我耳朵疼：“那好像就是瓦伦丁家的！难道他是瓦伦丁家那个一心寻死的中邪的小少爷？”
　　我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心想你这是什么眼神、又是什么心理啊……这都是21世纪了，居然还有人通过领针这种东西辨认家族的？
　　“哎，你等等……”爱丽丝的呼喊猛然把我从沉思中拖了出来，我回头一看，那司机像是疯了一样地爬回了车里、几乎是横冲直撞地驶离了这里。
　　“（脏话）……”在那司机发疯的前一刻，我把爱丽丝揽到了怀里护着，此刻才松开。我拍了拍风衣衣角被溅上的泥水：“真是疯了。不过是个杀死个人而已，至于吗。”
　　“说得好像你经常杀人一样？”爱丽丝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我只觉得后脊猛然一凉。低下头去看她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光芒在她的红眸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我托出一个笑容：“我毕竟也是个资深恶魔猎人，这种死在面前的人，我见多了。”
　　爱丽丝眨了眨眼，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神色。她皱着眉，仍然对于地上的尸体有些抵触，皱着眉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她的话里想说的是，我们总不能把这孩子的尸体丢在这里吧。
　　我再次检视了一遍那孩子的尸体。这位瓦伦丁的小少爷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死亡前那一瞬间的情绪凝固在眼底——并非恐惧或是吃惊，而是一种……释然？
　　“那小少爷像是中邪一样……”
　　司机的话又一次回响在耳边。
　　中邪，就是试图自寻死路吗？
　　“我们应该直接去瓦伦丁城堡，通知城堡里的管家或者瓦伦丁夫人。尽可能地避免和这个事件染上联系。”我下了结论。
　　爱丽丝显然还有些犹豫。
　　但这种时候，如果我们多管闲事，就一定是会染上更多麻烦的吧……
　　所以我……（脏话）我的行李呢？
　　（脏话），在那个司机的后备箱里！他直接就把车开走了，可我的一身装备都还在我的行李中啊！除了贴身装备的短剑、匕首和黑刃之外，我的长刀和白枪以及圣水木桩什么的都在箱子里啊！
　　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正想着去追车，但是想到了爱丽丝还跟在身旁。虽然这家伙应该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不论如何，我都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陌生而黑暗的林中道路里。
　　诸事不顺……
　　“我的行李还在那个（脏话）司机车上。”我试图压下烦躁，向爱丽丝解释道，“我的所有装备都在我的行李里。”
　　爱丽丝：“这么倒霉？那……”
　　“我是肯定要去找那个司机的。”我深知，我虽然是个优秀的恶魔猎人，但我终究只是个人类。失去了被父祝福的装备，我很难在与恶魔的争斗中保全自己。
　　爱丽丝点了点头：“我们一起去追他，我帮你打电话，然后再让那个司机回来处理一下这个男孩的事吧。”
　　没想到，这个小狐狸还挺乖。
　　我略加思考，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就牵起爱丽丝的手向着来路狂奔起来。
　　但是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
　　一道狰狞的刹车痕突然横亘路中，像是一道来自深渊的抓痕，一直狠狠地抓向路边。而抓痕停止的终点，翻倒着我们刚刚乘坐的汽车。
　　车窗玻璃碎了一地，流淌下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车灯兀自闪烁着，但是似乎已经没有了人的气息。
　　……这未免，过于巧合。
　　我松开爱丽丝，一个人去到驾驶室车窗旁往里望去，只看见了司机惊恐瞪大的眼眶和极度缩小的瞳仁。
　　切……有什么在暗中操纵着这一切吧？我不相信这一切只是碰巧出现的交通事故而已。
　　既然这一切都发生在瓦伦丁城堡的领地，那么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前往那所谓的古堡一探究竟了。
　　爱丽丝远远地问我：“那个司机大叔怎么样了？”
　　“没救了，死了，当场死了。”我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绕到了车的后备箱。
　　“……你真的是信徒吗？”爱丽丝幽幽地问道，“遇见死者，居然不会祈祷他能够升上天堂吗？”
　　我打开后备箱，将我们的行李尽数掏了出来，才回过头：“我是信徒啊，我相信父会为我带来驱魔的力量——但我不认为上天堂就是什么好事。”
　　“要不然呢？你想要下深渊吗？”爱丽丝反问我。
　　“深渊嘛……至少弗拉德就是深渊酝酿出的黑暗物种啊，所以说下深渊也没什么不好的吧。”我反正是没遇见过天使。
　　我拖着拉杆箱走向爱丽丝，朝她点了点下巴：“别愣着了，你要是想要救人，就赶紧给police打电话，说不定还能通知到人来给这个可怜鬼收尸。”
　　过了一会，我才听见她的鞋跟啪嗒啪嗒地跟上我的脚步声。爱丽丝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之前想过你是个坏人，崔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疯子。”
　　“怎样，后悔了吗？后悔的话就赶紧回家去。”
　　“我不要！”她气愤地尖叫了一声，“弗拉德那样温柔的人居然从来都不阻止你吗？他明明那么善良和虔诚，我以为他会将你的行为稍稍扳正一些的！”
　　我头也不回地耐着性子解答爱丽丝：“所以我干坏事的时候都尽量避开他啊——你看，他这不是不在嘛。”
　　“还有崔西、莱拉斯她们，为什么……”
　　“——我之前怎么没感觉到你有这么多废话呢？”爱丽丝的声音尖而细，偏偏她提到的那些又正是能刺痛我神经的人名，我一时间无法崩住那根理智的弦，无可遏制地回过头来，像是厌倦了沉默的野兽一样吼了出来。“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他们不在啊——我相信你不会把我的这一面告诉给他们的，这还不够吗？”
　　我能感觉到眼底胀痛微微跳动的血丝。爱丽丝只是咬着嘴唇，并没有除了皱眉之外的任何表情，这蓦然让我觉得既宽慰又失落。
　　“因为我相信，我和约瑟都相信，你会变成一个好孩子的。”她不再盯着我，只是垂下眼帘，看向了别处：“因为……你是她的儿子啊……”
　　“？”
　　我震惊在原地，半天只能吐出几个字来：“你们……认得我的妈妈？”
　　约瑟芬，我记得他曾经有一把纹刻有海辛家铭文的匕首，这让我之前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与我老爸有着什么交情。现在看来，约瑟芬和爱丽丝更为相熟的那一位海辛，竟然是我妈妈？
　　爱丽丝摇了摇头：“那都不重要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失望，但是约瑟说你一定会变得善良的。”
　　“……”
　　我已经很久没有怀念过我的妈妈了。但是被恍若故人的言辞提及，这森林中的沥青路就像是骤然崩塌的泥淖一样，让我陷入流沙，且不断下坠。
　　她想必不会知道我这些年正在做的事。
　　如果她知道了，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她会阻止我吗？
　　“好啦，不要露出这种像是被人丢掉的流浪犬一样的表情了。”我突然觉得头发被人狠狠地揉了揉，才回过神来：我正弯着腰，而正是爱丽丝掂起脚尖，在胡乱地在我的头顶作妖。“我们还有机会将你救赎，约瑟就算再不靠谱，他也毕竟是个救济世人神父啊！”
　　我拍掉她的手、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拉着箱子往城堡的方向走：“我才没有觉得像是被丢弃的狗。”
　　“不要再说我的事了，这一连串的死亡，也太不合理了。”我一边走，一边默默思考着怎样的恶魔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如果真是那些实力很强的古老恶魔，仅仅是在古堡食宿，未免亏大发了。
　　我很清晰地能感觉到：那一瞬间被我捕捉到的恶魔气息，是某种沉湎于记忆深处的味道，但我几乎遍历了我那些驱魔的经历，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种。
　　这让我十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