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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170章 复生者(1) ...

  •   瓦伦丁城堡位于层叠的落羽杉与池杉混合林的深处。潮湿与寒冷赋予了这片树林铁锈一样喑哑的橘红色,蓬松的针叶落叶凝结着水汽,让这片空气越发的沉静。透过层层条状裂纹的树干,能隐约看见森林之外的深色湖泊。
      半枯半荣的常春藤攀附着已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墙,就像是尖细的手指扣着时光留下的裂缝,想要爬到水汽以上的高度,获得片刻的喘息似的。不少窗户上仍然留有巴洛克时期的彩绘风格,只不过那些曾经惊艳的色彩也随着这城堡一同老去了而已。
      我甚至无法想象会有吸血鬼愿意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因为这幢建筑本身就比那些以血为食的恶魔还要让人感到窒息和死气沉沉。
      总感觉不会是很舒适的住宿环境呢……该不会从被子里爬出蚯蚓或是蛞蝓一类的东西吧?
      然而……我的委托人,却和她的儿子一同居于此处。
      正门外侧的花园蔓草丛生——藤蔓与野草攀附上原本修剪成各种形状的灌木,为他们平添上了狰狞与颓废的气质。
      “天哪,看到这些,我才真的觉得弗拉德也许是个园艺大师。”我现在觉得不是什么人都能整理好自己的花园的。
      爱丽丝朝我翻了个白眼:“你是大少爷,你当然不懂维护花园的辛苦。”
      我懒得去回复她对我的揶揄,就径自踏上台阶,去扣响金属的门环。
      门环与门板之间碰撞出沉重的声响。过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一串虚浮而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开了一道缝,只能隐隐看见昏暗的室内、开门者苍白的脸色和那人抿得很紧的、薄薄的嘴唇。
      很熟悉的场面啊,我为什么总是会遇到这种情形?
      同时,浓郁的深渊气息随着洞开的门扉涌入我的感知,冲撞得我一时间有些晕眩——正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松木味道。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似乎紧紧黏在我的身上。
      “你们是……她找来的恶魔猎人吗?”那声音像是发自死人的嗓子,干瘪而寡淡。
      爱丽丝也发觉了异常,她猛地抬起头,暗中拽了一下我的衣角。
      这其中似乎另有蹊跷。我便没有直接拆穿开门者,只是顺着他道:“没错,我记得委托人似乎是瓦伦丁……夫人?”
      门缝被拉开了些许,门内人沉吟片刻,依旧用那干涩的声音道:“她昨天突然高烧了,正在房间里休息。你们先进来吧。”
      我再次确认了一遍这个气息的强度。
      醇正而无瑕。虽然我无法确认它的种类,但我能肯定,这只恶魔的实力并不输于盛怒时的弗拉德。
      切,居然这么棘手吗……真是麻烦。
      但是爱丽丝突然捏了捏我的手指:“提前谢谢您的招待。”她礼貌地鞠了一躬,率先踏入阴影。
      我微一咬牙,也摘下帽子、略作躬身,跟着她踏入古堡。
      那沉重的门扉并没有如我所想的那样迅速关闭,似乎是开门的那个男人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关上。
      失去了阳光的供奉,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能让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才能看见四周微弱的烛火。
      男人穿着翻毛的水獭皮大衣,顺滑的毛皮把他包裹得像是披着一层泥浆,微微驼着的背和仿佛流瀑的肩膀,都让我觉得这家伙像是从沼泽里钻出来的软泥怪。
      这都什么时代了啊,居然真的有人不用电灯?
      “……”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自我介绍道:“我是这个城堡的主人,约修亚·诺亚·瓦伦丁。”
      好正式啊,居然还报出了自己的中间名。
      我再次倾身:“我没有那么尊贵的名字,叫我的姓海辛就好了。”
      反正海辛家的子弟遍地都是……大家基本都是遗传的绿眼睛,我又从未露过面,谁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瓦伦丁先生那黏着的视线,似乎……还沾染着别的什么意味。
      我没理由暴露吧?
      瓦伦丁先生沉吟了片刻,端起了一旁的烛台,冲我们伸了手道:“请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客房——今天不知为何停电了,所以只能用蜡烛将就,见笑了。”
      我也紧紧地盯着他的后背,虽然我也明白他如果突然发难……我大概只有能全身而退的信心而已。
      所幸,一路无话。他带着爱丽丝和我来到古堡二楼东侧的两间房门口:“就是这里了。我们这里有些潮湿,其他地方来的人也许会有点不太适应。”
      “瓦伦丁夫人在委托上提到了你们的儿子似乎有点不正常,怀疑他是不是中/邪,因此才在Old Hunter上发布了委托。您刚刚提到,夫人也发了高烧,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看呢?”我很快地放好了行李箱,就立刻追上了男主人。
      我觉得不能就这样顺从下去,于是决定主动出击。既然这家伙对我们以礼相待,而且似乎还在隐瞒什么,那就必然有他不能直接出手杀人灭口的理由。
      瓦伦丁先生皱起眉,这让他原本就深陷的眼窝更加幽邃。
      “是的先生,因为发高烧也有可能是与恶魔有关,我们想要去确认一下您夫人的情况。”爱丽丝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图,帮腔道。
      城堡的男主人依旧阴沉,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但最终也没有拒绝:“好。”
      他神色未变地转过身去,继续提着烛台领着路。就像是一只游荡在古堡中的幽灵,又像是沉浮在久远时光之海里无法抵达终点的孤舟。
      “……您的儿子呢?”爱丽丝应该是忍受不住沉默和压抑,开口问道。
      我本以为男主人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他只是平静地说:“他应该还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吧。”
      他不知道小少爷已经离开城堡并且出车祸的事吗?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瓦伦丁先生只是把我们带到主卧门口,却丝毫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只是继续礼貌地一躬身,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我就等在这里吧,防止你们出来会迷路。”
      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城堡,居然一个佣人都没有。我年轻时候由于惹恼过家族内神学学校的老师,被罚着打扫过某一条单独的走廊——所以我很清楚,这种大房子的保洁工作必然不可能是两三个人能够完成的工程量。
      不过……这古堡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到数不胜数,比起刚刚路过的那些照出的我自己并非我自己的镜子、楼梯转角处蠢蠢欲动蠕动的影子、一分钟敲了59下的秒针之外,似乎如此才配得上它幽森的氛围。
      啊,不知道如果我答应了弗拉德去拜访他父亲德古拉的城堡的话,会见到怎么样的城堡呢?
      ……
      此时此刻我在想什么啊。
      我只是冲着瓦伦丁先生微一点头,就听着他的指示,从门口拎起一个烛台,带着爱丽丝往屋内走去。
      途中爱丽丝猛地回过头去,我也悄悄地侧了一下头,发现瓦伦丁先生仍然穿着他那身看似很厚的水獭皮大衣,深邃的眼神看不清终点,但我能感觉到他仍然在审视着我们。
      卧室内没有更多的光了,只有我手中端着的那一小截烛火。
      “崔斯特……”爱丽丝突然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们为什么不打手电……”
      “你是白痴吗,在这种时候打手电多不礼貌啊!”而且那样的话不就很像是某些恶趣味的恐怖游戏一样了吗!手电筒可是恐怖游戏之魂……!
      爱丽丝没有管我的低声吐槽,径自掏出了手机,点开了手电筒。
      白光无温地斜射出来,就像是没有悲悯的神明一样,俯视着卧室内荒诞的默剧。
      身着华丽睡袍的女人面朝下地趴在了大理石地面上,蜷曲的棕色长发散落一地,也缠绕上了她几乎扭曲的四肢和后背,宛如一只蜘蛛攀在棕色的蛛网上。
      爱丽丝被惊得尖叫了一声。我按住她的肩膀,回头警惕地瞥了一眼瓦伦丁——只见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了爱丽丝的响动,正朝这边张望。
      “发生什么了吗?”瓦伦丁微微抬高了声线问道。
      “没什么。”我很快地敷衍了一句,快步走到床边,把夫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抱到了床上。夫人的眼球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一双皮包骨头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即使是隔着皮质手套也能感觉到她的颤抖。
      “不要让他过来……不要让他过来……”女人一边低声地反反复复絮叨着这同一句话,一边紧紧地瞪着我,生怕我显露出什么异常来。
      怎么总感觉眼前的场面有点熟悉?
      就在几个月前、我刚认识弗拉德那一会,在家门口郊区的农场,那个被恶魔困扰的农场村妇也是如此。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作为宽慰:“放心。”又抬手去试探她额头的温度,果然是滚烫的。
      “我的丈夫早就死了,但是他从坟墓里爬出来了!”女人尖细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显得格外沙哑:“请不要认为我是疯子,你们去城堡后面的墓地,还能看到他的被打开的棺材!”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墓碑上的名字是什么?”
      “杰诺尔·瓦伦丁,”女人害怕自己说的不详细,连忙补充了一句:“杰诺尔·瑞文·瓦伦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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