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26、第123章 发（6）

　　我锤了锤破庙的立柱，大梁和屋顶上顿时洒落下不少灰尘和松针。我抬头去看那个被树枝砸破的破洞：“这也太不稳了，会不会今天晚上突然一场大雨下来，我们都被压死在屋檐下了吧？”
　　“要塌早塌了，这庙还能在这站着，就说明菩萨好歹有那么点灵力保佑。”白鞋子从供桌下的柜子里取出了几根不知陈了多少年的线香，手指一搓就把它们点燃，又秉着香恭恭敬敬地对着破败不堪的佛像拜了拜，才把香插入了搪瓷小盆里。
　　“我还以为，你们信的是道。”弗拉徳少见地率先开口，去佛像面前仔细打量着。
　　白鞋子一扬眉：“你倒是懂的不少，陈家确实是信道，画符修剑炼丹什么的，做的都是道士的活计。”
　　我找到旁边的一条长凳坐了下来，不习惯长了长的头发，胡乱地抓了抓：“你这话说的，就像是你不是陈家人一样。”
　　陈烬的身子微微一僵，白鞋子也只是不置可否地一笑而过，没有谁来回答我。
　　有点尴尬……甚至连菲尔德那个不说废话会死的人都坐在陈烬旁边看着暗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弗拉徳也不再提那个话题，只是转到我身后，将我的头发理顺：“剪短？”
　　“你还会理发吗？”我真是感谢他把我从刚刚莫名其妙的尴尬局面中拉了出来，就用力地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我相信你！”
　　弗拉德弯了弯眉眼，却很快又敛起笑容，低声道：“这不正常，要小心。”
　　我看着他落在我肩上的手指，说：“我当然知道。等缓过一会儿，菲尔德那个话多的家伙肯定会憋不住要问白鞋子的，不需要我多操心。”
　　因为我看见菲尔德神色不安，视线时不时地往白鞋子那里飘。
　　果然，他先是在陈烬耳旁悄悄地说了一些什么，陈烬低头沉思片刻，对着菲尔德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于是菲尔德畏畏缩缩地站了起来，先是蹭到了安静的叶桐身边。叶桐仿佛没有看见他一样，仍旧垂眸认真地缠着自己手上的绷带。菲尔德继续了自己的征程，也学着白鞋子的模样抽出几根线香，正准备参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直接点火的能力。
　　但是这样大的举动已经引起了白鞋子的注意。白鞋子背着手转身，挑眉扬声道：“我信佛还是信道是无所谓，但是你们西方的猎人应该是信你们的神吧？”
　　菲尔德嘿嘿了一声：“并不是，其实我信仰的是科学。”
　　……行吧，信仰科学，这话他说的也太顺了一点。我翻起眼睛看了看靠在我肩头的弗拉德——因为我记得他还算是个虔诚的信徒——不过他似乎并不关心菲尔德那个家伙，所以只是在用手机编辑着什么信息，对刚刚的对话无动于衷。我想凑过去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他却若无其事地锁上了手机屏。
　　这时白鞋子说：“别装了，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也许是在座的大家都对于接下来的话题十分好奇的缘故，破庙里骤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屋顶上偶尔有松针落到了青瓦上的声音。
　　并不昂贵的线香熏出有些呛人的烟和香味，这让菲尔德的声音也突然多了几分缥缈的意味：“陈先生，你不觉得……我和三藏兄弟的头发这个事很奇怪吗？”
　　“奇怪你和我说也没用呀，我不会救人的法术，所以只能赶紧带你们回陈家，看看家里有没有会解咒的人，要是江蓠在就更好了。”
　　这烟逐渐浓了，我看不清他们的神情，只听见菲尔德问：“我们还有几天才能回到陈家老宅呢？”
　　“保持这个速度的话，三到四天吧。今天是情况特殊，你们也不想要再遇见‘那样’的队伍吧？”白鞋子皱眉道：“除了头发这件事之外，你还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说起来，你们总是提到的江蓠，到底是谁啊，她真的很厉害吗？”
　　陈烬听闻这话，立刻抬起头来，神色不明地看向菲尔德：“桑福，这些你没必要知道。”
　　菲尔德无温地笑了一声，从鼻腔中冲出的气体将烟雾吹散出一个空洞。屋顶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下起了夜雨。这破庙虽然屋顶被戳穿，但所幸有茂盛的松林掩映，不至于淋湿了室内。但是雨声却煎熬出不安的情绪，也让周边空气的气压沉闷起来。
　　弗拉德低声道：“不对劲。”
　　菲尔德没有再多说什么，径自返回行李处，自顾自地翻找着食粮。
　　“他……像变了一个人。”弗拉德解释道，垂下眼帘审视般地拈过我这两天突兀长长的头发，“我不知道，和头发是否有关，所以要注意。”
　　我伸出左手想要去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但是弗拉德却直接捉住了我的手：“绑带？”
　　我看着自己被临时的绷带紧紧缠上的左手指尖，回答他：“没什么，在丛林里穿越难免会被刮擦嘛，我及时包扎一下防止我的血会招惹来什么麻烦的恶魔。”
　　他好像在看着我的眼睛，但是我故意不去看他。
　　“你俩又怎么了？”白鞋子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响起，我猛地一抬头，白鞋子正把今日份的食粮递给我。
　　“陈先生，你不觉得那家伙有点奇怪吗？”我迅捷地握住了白鞋子的手腕，指了指菲尔德。确实如弗拉德所说，但我不确定白鞋子是否已经注意到了——毕竟如果他按照生活了几百上千年的恶魔的想法来评估人类的身体素质，一定会出现偏差：“他的中文可没有那么好，之前一直都是依赖陈烬的翻译才磕磕绊绊地能和你沟通的。”
　　白鞋子玩味的笑了笑：“我晓得，你别操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弗拉德的视线扫过我戴着指环的手，朝我点了点头，起身去找陈烬一同进食。
　　我接过压缩饼干并抽回了手，摸了摸指环内侧的符文，也笑着回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没办法再退缩了吧，那就全都仰仗您了。”
　　白鞋子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看似高深莫测地留下一个笑容，就再次离开了破庙。大家对于他的时常离队也已经习惯，反正他又不是人又厉害，谁管得到他去哪里，就继续在破庙里的生火和进食。
　　陈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装香灰的铁盆，里面居然还有未受潮的木炭。点燃后的篝火用温度隔离出一个舒适的光圈，给人以安全感，让人忍不住想要赞美太阳[1]。
　　与前一段时间聒噪的菲尔德不同，他仅仅只是沉默地啃一口硬硬的压缩饼干再喂自己一口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这饼干越来越难吃，吃得我口干舌燥，不论喝多少水都难以下咽。我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再吃了，但是由于计算了徒步的体力消耗，也只能强撑着自己把食物全部咽下。也许就是这样的缘故，我感到很渴，但是喝水也无济于事。
　　趁着弗拉德在给自己打阻滞剂的时候，我悄悄的翻开左手缠着的绷带，想看看比起昨天，状况是否有了好转。
　　……
　　看来还是比较糟糕呢。还好刚刚已经给白鞋子打上了记号，晚上偷偷溜出去找他吧。
　　那劣质线香倒也有几分催人如梦的作用。山路的旅程早已走过了大家的兴奋劲，疲惫逐渐显露头角，所以也没有什么多说的，大家各自选了一片干燥的场地睡觉。
　　我平躺在青砖上，努力地瞪大眼睛不让自己陷入睡眠。我能明白昨晚那奇妙的色彩一定是那个诡异的梦，并且那个梦境与我和菲尔德的头发有关。也就是说，和菲尔德的变化也有关系——会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我并没有在梦里打开那个棺材的缘故？
　　我抽了抽鼻子，确保自己仍然能在那熏人的香气中找到弗拉德的味道。也许我应该试图凑到他身边？不行，这么多人呢……他的话，一旦激发了他爱挑逗的心性……算了算了，万一被发现了我左手的事也不太好，他心思太细了。
　　正在想这些事的时候，菲尔德居然主动抱着睡袋凑了过来：“一起睡觉？”
　　“？”我不动声色地扭动身子远离了他：“多谢邀请，但是这么大的空场地呢，没那个必要吧。”
　　“你就不想知道棺材里有什么吗？”菲尔德俯下身子瞪着我，但是眼神涣散，明显状态不太对劲。我撑着肘部就要起身，但是他垂落下来的长发却像是蛇一样攀上了我的发梢，相互纠缠打结，就像是……
　　就像是阿凡达里那样。
　　然后我就在有点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的状态陷入了昏沉。
　　再度睁眼的时候，眼前果然是那个所有的色彩都乱了套的世界。我知道这里是梦，但是我无法醒来。
　　我循着清醒时候的记忆，看向叶桐身旁的棺材——它果然在那里。只是棺材旁边，菲尔德正蜷缩成一团，披头散发、有些颓废地望着它。
　　我没管他，闭上眼，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感知到外界的恶魔气息。出乎我预料的是，不知道是不是白鞋子的深渊气息太强的缘故，也有星星点点渗透到了梦境内，而且蜿蜒曲折，似乎正是我的追踪符文起了效果，勾画出他离去的路线。
　　于是我走到了那缩成一团的身影旁边，点了点他的肩膀，像是十几年前网上冲浪那样问候道：“是本人吧？”
　　菲尔德撩开自己越发长的刘海，回过头来，说出一口我感到十分亲切的英式英语：“当然，等你好久了，你也是本人吧？之前那个非要诱惑我去开棺的也太不像你的行为了。”
　　我没想到他居然也判断出我们昨天晚上都做了几乎相似却并不相同的梦境，但也还是点了点头：“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昨天那个不知道是什么恶魔的家伙一直想让我们开棺，但我分析之后判断出，如果从梦境里开棺，一定就是那个棺材在现实中被内部上锁的原因所在。”
　　我有些惊讶：“你也知道那个箱子有内外两重锁吗？”我以为只有我和弗拉德发现了这一点。
　　菲尔德耸了耸肩：“我家小烬太过小心翼翼，他们陈家古怪的很，他却当做理所当然；我想要保护他，肯定要自己独自多探索一些嘛——对了，我不知道这里的时间流速和正常世界相比是怎样，我的身体没事吧？”
　　“我们已经过了一天了。”我回答道。“所以，之前与我们一同赶路到破庙里的真的不是你本人吗？”
　　菲尔德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他并没有料到这件事：“我以为……这一觉还没睡醒呢。”
　　我按住了左手，想到了昨天唤醒我的那阵撕裂般的疼痛。沉吟片刻后，我对他说：“我们先去找陈青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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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由于黑魂中的篝火是存档点，也是状态恢复点，所以对受了一路的苦的玩家来说就是松了一口气一样的存在，坐下来之后当然要举起酒杯高呼long may the sun sh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