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赤黑]伪装夫夫》聆听风雨

12、12

　　黑子是被热醒的，醒来发现被窝就像一个大暖炉，烘的他一阵难受，额头上倒是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他忍不住蹭了蹭，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在脸上，睁眼一看，发现是湿毛巾。

　　“别乱动，你发烧了。”

　　黑子侧目，对上了赤司担忧的视线，他俯下身，将毛巾重新放回他的额头。

　　他刚刚说……发烧？

　　黑子闭上眼，藏住了里面脆弱的液体，一段记忆突然在脑海中复苏。

　　发烧……对，原来是发烧啊。

　　黑子想起了初二那年有一次，他强撑着低烧参加了篮球队的训练，以他薄弱的存在感，即便是朝夕相处的队友，也很难注意到他，训练结束后，他身体已有些摇摇晃晃，便拒绝了和其他人结伴回家，坐在球场边的板凳上休息。
　　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点，正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赤司突然从大门外走进来，手上提着一袋东西，待他走近，黑子才发现袋子里装着几盒药。
　　赤司用冰凉的掌心探了探他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果然……黑子真的很喜欢勉强自己。”
　　“赤司君……”
　　赤司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去换衣服吧，等下我送你回家。”
　　黑子眼眶一热，赤司注意到他了，居然真的有人能注意的到。
　　病中的人总是那般脆弱，只要有一丝丝的温暖，都能感动很久。或许因为赤司是队长，所以才格外关注每一个队员，这一点点的关心于他而言微不足道，换成任何一个队友他都会留意，但对那时候的黑子来说，是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如今场景重现，黑子突然有种造化弄人的挫败感，他刚刚动摇了继续喜欢赤司的念头，不到半天，又被这人无意识的关怀坚定了回来。

　　黑子收拾完自己的情绪，重新睁开眼睛：“征君，是你送我回卧室的吗？我记得昨晚我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来着。”

　　“嗯，我昨晚加班到两点，回来看到你躺在沙发上，吓了一大跳，”赤司迟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后来发现你睡的很沉，就把你抱回了房间，可能是昨晚在外面躺太久着凉了吧，今早才会发烧。”

　　抱？
　　黑子脸上一热，但因为高烧，脸颊本就粉扑扑的，看起来没多大变化，他抿了抿唇：“给你添麻烦了。”

　　生疏客套的说辞，无形中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赤司心中涌现几分微妙感，他淡淡笑了笑：“没事，我帮你熬了粥，你先喝点，等下医生就过来了。”

　　“你会熬粥？”黑子微怔，一般都是他在做早餐，居然不知道赤司还有这个技能。

　　“我也没那么生活小白吧？”赤司将一旁的粥端来，“不过没有你做的好，将就喝点吧。”

　　黑子接过碗，手指轻颤，他尽量让自己的手稳定下来，喝了一小口。

　　“怎样？”

　　“很好喝。”

　　黑子笑了笑，又喝了几口，说实话，有点咸，但他就是觉得好喝，热粥暖胃，喝完之后出了一身汗，感觉舒服多了，黑子后知后觉赤司居然还呆在这儿。

　　“现在几点了，征君不用去上班吗？”

　　“我昨晚加班到两点，”赤司再次强调，“所以今早不用去上班。”

　　“哦……”黑子看着他眼睑下淡淡的黑眼圈，逐渐明白过来。

　　“而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黑子心中一动，浅笑：“谢谢你，征君。”

　　“我帮你跟学校请了一天假，你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赤司拿过他喝空了的碗，放到一边，让他重新躺下，抬手想去摸他的额头，动作僵持了一下，渐渐往下，捏了捏被角。

　　“征君，你也去休息一下吧。”黑子看着那张白净的脸上多出来的黑眼圈，感觉格外不自然。

　　“不用，你睡吧，我再看看计划案。”

　　“用的，工作的事工作时间解决，在家就该好好休息。”黑子发现生病有个好处，无论他说什么赤司都不会介意，哪怕干涉他的私事。

　　“为什么？”赤司从文件中抬头，眼中似有期待。

　　黑子想了一下，用赤司的原话回应他：“你昨晚加班到两点。”

　　“哈哈……”

　　赤司笑了笑，收起文件，不过他没机会回房间休息，因为医生已经到了。

　　医生给黑子量了体温，在他床头挂了瓶点滴，药液输入体内起了作用，他很快又昏睡过去。

　　黑子再次清醒过来，家里一片静谧，显然赤司已经去上班了，他摸着手背上新增的小孔，想起早上赤司细微的照顾，心下一阵宁和，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是赤司留的。

　　——虽然烧退了，但今天还是要在家休息。下午不用做饭，我帮你打包。

　　他抚了抚上面的字迹，心情大好，决定搞一下大扫除，顺便恢复一下体力。

　　其他地方都很好收拾，除了厨房，黑子收拾完厨房，额上已经出了层薄汗，用手背轻轻一擦，接着又收拾了其他房间，最后只剩下赤司的房间。

　　想起上次因为动了赤司的东西而闹的不愉快，黑子有些后怕，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他只是打扫，不会做什么，应该没关系吧？

　　黑子拖完地，正准备擦桌子，突然发现桌角放置着一个小铁盒。

　　赤司桌子上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干净漂亮，那个锈迹斑斑的盒子就显得尤为突兀，完全不像是赤司会留着的东西。

　　黑子拿过盒子仔细瞧了瞧，从上面的痕迹中辨认出那是个糖盒，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是个空盒子。

　　赤司本就有低血糖，手边带几颗糖以备不时之需不奇怪，但留着一个陈旧的糖盒就不合逻辑了。

　　真的，非常不合逻辑。

　　黑子感觉自己的手在打颤，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盒子没能拿稳，摔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敲醒了他所有的幻想。

　　他早该想到的，像赤司这样的完美的人，为什么年近三十仍孑然一身，感情经历一片空白？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学业太忙，工作太忙，精力有限，但对赤司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他乐意，这些都可以攻克。

　　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早早就有了人。

　　很显然，跟他一样，是单恋。

　　否则赤司何须找他演戏应付赤司征臣的催婚，直接光明正大将心上人带回家不是更好？

　　黑子蹲下身子，盯着地上的盒子苦笑，也不知道，他和赤司两个人，到底哪个更可悲？

　　沉重的打击彻底瓦解了他的信心，正因为他清楚，将一个人放在心上长达这么多年有多难放下，所以他怎么可能再去奢望将赤司心中那个人挤走，自己取而代之，这简直天方夜谭。

　　“哲也，你在我房间干嘛？”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赤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到自己房门开着，奇怪地走进去，一眼就看到蹲在地上的黑子。

　　黑子失魂落魄地抬头，忙捡起地上的糖盒，将重新放回桌上，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转身，镇定道：“我只是想帮你打扫一下房间，结果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东西，对不起。”

　　非常合理的解释，可惜他脸色实在太难看，无法令人信服。

　　“好饿啊，征君你给我带了什么吃的？我去看看。”黑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经过赤司的身边，正准备出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问你个问题。”赤司将他的身体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哲也，你是不是喜欢我？”

　　黑子眼神黯淡下来，他现在已经无力掩饰：“是。”

　　赤司呼吸一滞，看着他破罐破摔的模样，说不出一句话。

　　“我感觉自己好失败啊，赤司君，喜欢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的，结果没能藏好，被你发现了。”黑子自嘲地笑了笑，掰开赤司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不过你放心吧，我已经知道你……”他暗吸了口气，还是没能将那句话说完整，“我会尽快从你家搬出去，也会立刻放下对你的那点想法，不会再让你感到困扰。”

　　他突然很庆幸，搬到这里之前没有被自信心冲昏头脑将自己那套房子卖掉，现在还有条退路，否则被扫地出门后无家可归就太可笑了。

　　黑子退出了他的房间，快速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他东西不多，只有两个行李箱，加上自己有车，运送很方便，故而连夜搬出了赤司家，虽然明天搬也可以，赤司不会连收留他一晚都不愿意，但和他呆在一个屋檐下的感觉太窒息了，仿佛有无数根针往心口扎，他连一秒钟都忍不了。

　　偌大的套间只剩赤司一个人，他的身形仿佛被定住，一直站在房门口，听到玄关处的关门声响起，才意识到黑子走了，下意识追出去，门口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赤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上面还残留着黑子手腕上的温度，慢慢冷却，他握了握拳，试图挽留，却什么都留不住。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他不希望黑子喜欢他，因为他觉得自己没办法带给黑子幸福，所以刻意远离，现在目的达到了，为什么心里那么空虚？

　　赤司失神地回到房间，拿起桌上的糖盒。其实他一眼就看到了摔在地上的铁盒，他本以为自己会很生气，气黑子又一次乱动自己的东西。上次只是衣服，他其实没有太介意，只是隐约察觉到了黑子的心意，不希望他对自己太好，故意说了那些刻薄的话，试图断了他的念想。这一次……这一次黑子动的是他珍视了十数年的盒子，是他深埋心底的少年心事。

　　可他居然没有感觉多恼火，第一反应居然是……心慌？

　　这些年来，赤司不知看了这个盒子多少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焦躁。他闭起眼睛，还能回忆起收到这盒糖果时的惊喜。

　　赤司一向对自己够狠，即便有低血糖也强撑着身体率领队员训练，像铁打的一般，仿佛永远不会觉得无助，永远不会倒下。可他到底不是铁打的，他也希望有人能够发现他的疲乏，给予他一丝安慰。
　　有一次低血糖发作，他没能及时到篮球部，靠在课桌上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桌上多了盒奶糖，他从不嗜甜，但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吃一颗糖，显然好很多。那天他们班的监控坏了，他没办法知道送他糖的是谁，但那一刻的温暖永远忘不了。自那之后他就喜欢上了这款奶糖，总是在身上备几颗，以免脱力。他也有跟班上的人打听，但没人能说清那盒糖的由来，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样。
　　赤司相信这绝对不是凭空出现，他后来暗暗打听了无数次都无果，反而对糖盒的主人越发执着。惦记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这特别疯狂。他一直觉得这种心情是喜欢，抱着这样的念头过了十多年，从来没想过要给任何人机会。

　　而现在赤司猛然惊觉，他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象，是内心深处不断美化后的幻象，那是不真实的存在。

　　他居然为了个虚无缥缈的幻象，逼走了自己唯一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