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变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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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灯光凉凉的洒下、将散落黑发渡上一层润泽，静谧银辉却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轮廓，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椅子上，仅仅露出几根手指握着笔。
——她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正苦恼的咬着手，黑眸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完成一半的纸张，半晌没有落笔。
或许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她完全无视了身后长达一分钟的敲门声……此时已经消失成了钥匙插进锁孔、金属齿轮碰撞的声音。
“小绘！！你还……”好吗。话到一半，他的焦急就尽数转化成了无奈。
眼前套着棉绒熊猫睡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头也不回、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作品，只丢给他一个黑白交错的背影。
“对不起，小久。”她老老实实的道歉，却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
敲了半天门没得到回应，急得快哭了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的绿谷出久:“……”
本想好好教育一下她，他的视线却率先跑到了被她身体挡住的书桌上——画满了电路图的演算纸被随意堆积在桌角，有的甚至在主人的无视下飘到了床上、让本就乱糟糟的床愈发不堪入目了，地上则充满了被团成一团扔掉的不知名纸张……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厚重的窗帘拉上后，房间内的光源仅有她桌前的小小台灯，点缀出的亮色也只够将她身前的书桌照亮，冷色灯光更渲染出诡秘气氛，她身后昏暗色泽几如入侵现世的深渊，就要将少女彻底吞没了。
“……就算是要研究，也该回应我一下吧！”绿谷伸手把天花板处的灯开了，“而且灯光那么暗，对眼睛不好的，小绘。偶尔也要关注一下这种事哦？我做不到每次都来帮你的。”
“做不到，吗？”这话似乎刺激到了少女，她突然放下笔，含含糊糊的问。
“…不要一边咬手指一边说话啊！…不对，不能咬手指！”
绿谷出久上前几步干脆把她的椅子转过来面对自己，这才低头认真的说:“听到了吗小绘？多少也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吧，好吗？”
“……？”听了他的话，藤原绘一静静地放下手，目光澄澈清明，“小久，不可以一直照顾我吗？”
“……小绘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吧。”用绿松石般的清澈眼眸注视着少女，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发，“况且，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一起呀。”
早上被少女莫名其妙的亲了之后，他一直在胡思乱想，不仅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还把自己的思绪搅的一团糟……也幸好考试没有出什么太偏的题，否则这次连前五名都保不住。
然而虽然上午是真的没什么思路，但在发现藤原绘一丢下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孤零零的站在校门口时，一直以来都隐约模糊的那个念头突然就清晰了。
（……是不是太过接近了？）
（小绘她，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应该因为担心一直把她绑在我身边的。）
（这次也是，因为我给了小绘什么错误的信号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暗自决定要和藤原绘一保持距离——并非因为有隔阂什么的，仅仅是想让对方不被自己所束缚而已。
“为什么？”她按住对方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被细腻的肌肤触碰到时，少年狼狈的红了脸，复又不自在的转回视线看向她。
黑发黑眸的少女一字一顿:“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话语间的执拗近乎偏执，怪异的断句让重音的强调作用分外突出。少女墨色的双眸似乎流转过了什么暗色的光华，清冷容颜冰铸般冷肃，她仰着头，脖颈处的经络勾勒、锁骨细腻的凸起悄然染上暧昧线条。
绿谷出久强迫自己不去看少女宽松睡衣下的景色，为难的抿了抿唇，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无论是欺骗还是诚实，答案都会让她受伤吧。
他不想让对方受伤。
她握住少年的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贴在光滑的皮肤上时，他的指尖微微一缩，又慌忙伸展开了。
她一言不发的将手指插.入少年指缝间，十指相扣。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珠人偶般漆黑无底。
从青梅竹马的举动中意识到她想表达的意思，绿谷出久明知道对方只是想鼓励自己说下去，却还是忍不住红着脸躲躲闪闪了一会儿，这才平复下来开口:
“就算是家人也不能一直在一起的，你看，小绘，千惠阿姨那么爱你，却也只能一个月回来一次看你……以后的变故说不定有很多，我不能擅自剥夺你自己生活的权利啊。”
“而且，我们说不定……有点太亲密了。”
绿发少年狠下心抽出了被少女握住的手。
温暖柔软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掌心。
他的手掌弧度极微小的虚握了一下。
“今天早上……小绘你会那么做，是因为我没有注意分寸吧……对不起，小绘。”他诚诚恳恳的道歉，不自觉的摩挲起左手，绿眸却飘忽着始终不愿与她对视。
“不是。”藤原绘一轻声打断他。
……她本来是不太愿意说话的，但误会到这个份上，她不说话大概就真的要被放开了吧。
“是喜欢。”她再度伸出手，这次是直接扯住了对方的前襟——仰头吻了他。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了。
碧绿眼眸向来清澈的底色如同倏忽落入石子的平静湖面、激越起迸溅水花，他几乎怔住了——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偏偏就没有想过藤原绘一真喜欢他——连脸红都忘记了，就那么愣愣的、在双唇接触的状况下盯着她看。
（……喜欢？）
（小绘说，是喜欢？）
（不可能吧？不可能吧？？小绘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明明今天早上之前还毫无异样的，为什么只过了一天却——
唇上被湿润的什么轻轻舔舐了。
他猛地回过神。即使如此看起来还有点儿发怔，与近在咫尺的黑眸呈现出同样无神的效果。
……这对他来说简直太罕见了。
她一直以为那双蕴着无限生机的眼睛会永远像春日新枝上的雀鸟一样，欢腾的跳跃呢。
她于是突兀的松开了手。
脖颈的拉扯感消失，少年如梦初醒的直起腰，眼里还残留着茫然般的空白情绪，视线飘忽着、不知为何落在她身后的白纸上。
只一眼。
一直压在心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情绪就尽数如山洪般倾泻而出，轻而易举的压倒了他为自己做了整整一天的心理工作。
——画满电路、被随意扔在一边的散乱图纸中央，方方正正的平铺着一张白纸。
那上面画着他的素描。
画上的少年似乎和什么人说着话，微微低着头，双眼弯成柔和的弧度，唇畔勾起的笑意如透过清晨雾气的阳光般温暖而静谧。
虽然他不懂绘画，但仅仅是看着这幅画，似乎都能感受到绘画者在简洁笔触中倾注的情感。
她似乎还没有彻底完成，仅仅是画了大致的轮廓，唯一完善明暗的地方就是他的面容神情——这简直就像是在赤.裸裸的宣告。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好看。
……而他也的确没有那么好看。
仅仅看着那副画，就像是看见了这世间最美好少年似的，某一瞬间、即使在冷冷灯光的照射下，也显现出了堪称惊人的温柔，就连凉意光线似乎都只能为他添上月光般浮动的背景。
正震惊时，手指被她用铅笔的笔尖戳了戳。
“……小久，想要吗？”藤原绘一问。
“什、想想想想想想想要？？！！别瞎说这种话啊！！！！”
藤原绘一:“……”小久他，是误会了什么吗？
她沉默了两秒:“……这幅画，想要吗？”
绿谷出久的脸腾一下红了，就像要把刚刚迟钝的那一会儿补回来似的，此时的肌肤摸起来大概都烫人，她几乎能看见对方头顶冒出的蒸汽。
“可绘一还没画完吧？”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才结结巴巴的说。
“已经，不能补充了。”藤原绘一摇了摇头，“画不出来了……从刚刚，就无从下笔。”
她转过身，在白纸的边沿轻轻签下了一个【絵】字，随后自然而然的递给了一旁不知想到什么、脸又红了的少年。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神色复杂混乱的看了她一会儿，才接过那张画着自己的白纸。
随后，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弯下腰。
额头传来轻轻柔柔的触感。
“……早点睡，小绘。”
“晚安。”
说完最后一句话，少年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变质·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