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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老虎跑得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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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沁百无聊赖中。左手捧一串紫晶葡萄,右手拿一杯荷叶美酒,嘴里鼓鼓囊囊含着凤梨。眼波盈盈流转一圈后,手中颗颗葡萄十分有聊地飞向高空。然后她便伸长脖子张大嘴耐心等待葡萄划道优雅抛物线于空中皮肉分离完毕,绿肉肉自动投奔到她红红白白唇齿怀抱中。
这等动作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实有伤那么点小雅。抵达重华城之后,她不知怎地恶趣味起来。只要任何动作能有损妖男之夭夭形象千分之一,她也会乐此不疲。
无奈结局总是同样的。几颗葡萄下肚之后,每回葡萄与嘴唇亲密接触,便有阵阵惊呼声、咽唾沫声为她伴音,到后来,更有一干同样无聊的公子们十分不服地学着她的样子扔起葡萄来。一时间,酸的甜的紫的绿的满天飞。用连馨的话来说,她那叫——玩酷,他们整个那叫一——纨绔。
戏台子上唱戏男女出了几回神,险些将《上山打虎》错唱成缠绵秾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强烈呼唤个性解放爱情自由的《牡丹亭》来。
这让整整三百年不招人待见的朱沁如何不会越发心生愤懑之情呢。她与妖男那梁子,无形中不知怎地,反正就是越结越大发了。
朱沁停下手来,眼波再转两圈,终于发现点特别的事。
她同连馨坐在一间包房中,慕曲与风澈坐在隔了几间位置的另一包房中。风澈也不知说了什么,自顾自笑得开心,慕曲那张脸仍显出一副忧忧郁郁小样。朱沁用女人的角度欣赏了几把美女,幸好慕曲那别扭样倒不至于让她流口水,反正也快了的时候,就瞥见包房外不远处两只老虎正匍匐前进着。
揉揉眼睛,禁不住笑了。没错,就是两只老虎,或者说是两只小虎。一只吊睛白额虎拿小爪子碰碰另一只头上“王”特大的同伴。那“大王”便磨蹭磨几着朝前爬两步,回头咬咬白额的皮将白额拖前几步。终于匍匐到包间门口,两只推诿半天,“大王”颤巍巍拿爪子攀门上,猛地一哆嗦,触电般迅速收回来。
风澈贵为太子,三丈之内必有强大势场保护,普通小妖是难以近身的。幸而太子爷他今日心情好,不愿侍卫在旁碍手碍脚,否则,两只小虎还没开始动身便该被拆骨剥皮了。
两只小虎对举爪子无声战斗了一回,白额终于拿一只耳朵贴到包房门上。这小家伙倒没触电,想来修为比那“大王”高上半分。
窃听?朱沁喷口葡萄笑得很开心。很快,慕曲起身朝门口走去。白额便慌慌张张咬了“大王”一口,嗖一下以比匍匐快百倍的速度消失在了楼梯口。
朱沁恋恋不舍目送慕曲风澈款款离开戏楼。刚叹回气,就看见两小破孩鬼鬼祟祟跟了二人身后几丈远,步子躲躲闪闪。大的约莫七八岁,小的只得四五岁样子,短袄破破烂烂,脸上脏兮兮,两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两人再度推诿几把,大的那个便上前几步跟得紧了些。
朱沁笑两声,一把拉了连馨奔下楼去。连馨脚下一滑,楼梯间响起一声炸雷,“小二!把你家唱戏虎皮收好!再挡道,当心姑奶奶给你一把火烧了!”
青青河边草,风絮绿丝绦。
风澈扯片柳叶咿呀地吹了支时而欢快时而婉转的曲子,情绪便似回到并不久远的从前。因而含笑问慕曲:“想起来了么?还是儿时你教我的。”
慕曲漠然凝视河水缓缓流淌,并不言语。她倚身的斜柳却摇晃两下,一支枯黄藤条自土中生出来,攀着柳体缠绕伸展。待长得半人高,枯藤顶萌出只翠绿幼芽。绿芽抱成团见风便长,初时豆子大小,半刻后有如拳头。
慕曲好奇,伸手触碰,绿芽却团得更紧。
风澈叹一声,“你果然,什么都忘记了!”然后指尖一弹,绿芽冲着他舒展开五个叶片,一张薄薄小小的锦帛托于中央。
风澈打开看看,递给慕曲:“荆大人让我速回京。绿果,你爹让你同回。”
慕曲仍是冷冷地,待扫一眼锦帛,面上倏然变得惨无人色。他一把抓住风澈的手,凄厉变调:“太子,这字是何人所书?”
风澈温和道:“看来你对自己父亲的字体还是有印象的。如此咱们速速回京罢,见过你爹娘,也许,病就好了呢。也对,本宫怎么就糊涂了呢,单单派人四处寻欧阳神医,却忘了你父荆大人有惊天动地之才,必定也是能治好你的。”
慕曲犹如溺水之人抓住根稻草,神色既狂喜又惶恐。“荆,荆大人?哪个荆大人!”
风澈见慕曲数日来终于有点反应了,甚是欣喜,并无觉察到慕曲的异样。只道:“荆天师乃我朝开国功臣荆无棘之后代。荆家历代天师辅我朝荣华整整三百年。现任荆天师便是你爹。你叫荆绿果,是你爹唯一的女儿。荆天师乃得道高人,传说已堪破生死长生不老,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无所不精。你看他的字,笔笔百折不挠独具一格,颇有书法大家之风范!旁人是半点也学不来的。”
慕曲呆呆地听着,末了仰天长笑几声,眼角颗颗泪断了线般往下掉。“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慕曲喃喃着,“难怪娘说好人早死,坏人定是要遗臭万年的啊!”
风澈急急伸出手来替慕曲抹泪,“说着说着,怎么就哭了呢。”不料却惊喜听闻慕曲清晰冷静一字一句说道:“我便与你同回京华城。即刻。”
他靠近一步试探着牵慕曲的手。这一次,他的绿果没有再躲闪。风澈便笑了。
朱沁却没听见最后几句话。她躲在巨石后,全神贯注盯着另一块小石头背面蠢蠢欲动两小孩在那儿虎视眈眈。风澈转头看过来,朱沁一急,忍不住跳出来提醒道:“那小孩,你藏身的石头忒小点!人都发现你们了!”
两小孩一哆嗦。小的那只马上不顾遁形危险冲过来,那小眼神,惊喜得连淌出两行浓鼻涕也顾不上擦了。“大王!大王!”两只飞快蹭到他身上。
“啥!”朱沁手忙脚乱用袖子蹭糊脸上的鼻涕,有些嫌恶地甩掉粘上身的两只老虎,叉腰说:“你们这贼做得,太没职业水准了。害我急了半晌,半路把个美女姐姐都弄丢了。”
大的那只却“哇”一声哭了。“大王,大王!我们找得你好苦!”
朱沁抬眼,河边哪还有半分倩影,不知两人受什么刺激,跑路跑得如此之快。略失望地吐口气,上下打量那只小的道:“大王不是你么?”随即清清嗓子严肃道:“你们,混哪个洞的,鬼鬼祟祟作甚?还不给我从实招来!”
小的那只抖两抖,结结巴巴说:“玄、玄璟王,您忘记小的们了么?您抱过我们的。我们是若即若离啊!我是若离!”
大只摆个自认很酷的造型道:“我乃若即!”
差点忘记自己顶着妖男的身体了。朱沁挠挠头旋而噗哧笑了,死妖孽,这下还不把你的底细摸个清清楚楚透透彻彻?
当下和蔼可亲地摸摸若即若离的头说:“发生什么了,别急,慢慢说!本王自然是记得你们两个小鬼头的。”
若即若离立刻受宠若惊,各自含了一泡眼泪摇摇欲坠。
若离抱着她的腿道:“大王!出大事了!你离开雪原后,一个自称汉僧的老和尚把我们洞府狼全抓走了。若不是,若不是我和弟弟贪玩没回家,只怕,只怕也见不到璟王您老人家了。”
妖男哥哥是只狼?朱沁转圈眼珠子,心道,也对,带色的那种,很配。又听若即补充道:“我们听说璟王与荆姑娘到这边办事来了,便一路追到孤寒山。哪知,哪知……”说到此处,两小孩突然抱头痛哭。
朱沁安抚半天,总算弄明白。原来,若即若离没找到玄璟,却遇到山中一群狼,从而得知玄璟王遇害了。那狼群本想护着玄璟,不想遇到一群人驱赶,只得逃走。
父母兄弟生死未卜,仅有的靠山遭遇危险,小狼孩欲哭无泪走投无路之际,不想再次遭遇汉僧。
汉僧这次却没抓他们,只一直偷偷跟着不放松,把俩小孩吓得,简直六神无主。及至逃到重华城,饥渴交加的若即若离晕倒街头,被戏楼老板好心收留下来,专门扮演《上山打虎》戏中小老虎两只。
两只小虎哪见过那么多人的大世面,战战兢兢眼神不济,始终没发现一直寻找的英明神武玄璟王他老人家就在眼前。不过运气还算可以,盯到了绿果美女。他们本想问个究竟,无奈美女身旁太子爷气场太大近身不得。只得一路跟了去。
朱沁看着可怜巴巴两张泪脸,不由RP大爆发,拍胸脯正气浩然道:“别怕!一切有大王我作主!”
俩只老虎便蹭把鼻涕,用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眼神晶晶亮仰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