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错误的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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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魔道，却原来是那男人的怀抱。
绿果身心俱疲，说不上欣喜若狂还是失望已极。
玄璟轻道：“那不过些幻像罢了。若非此男子体智坚定与你抗争七日，怕是我也拉你不回的。险些坏了大事。”
最末那句声音甚低，略带嗔怪的语调让绿果感觉玄璟到底还有几分在意自己。心下便欢喜了些，彷佛自梦魇中清醒回来。
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个幻象而已。
浓雾渐消散，两人眼前出现的是熙来攘往的市集。晨间云彩瑰丽，花露清新可人。不过庸碌商贩们并无心情风花雪月，车轮滚滚间，人潮汹涌不觉。待绿果稳住脚跟，与玄璟不知何时已失之交臂。
一百岁。她因了母亲终日自闭和父亲越发冷落，独自江南散心。那时节，柳如新，雨似尘，烟锁重楼。她静静坐于小桥流水边守着枝千年枯树发芽。那只是最最普通的一天，一切都毫无征兆，却突然发生了。逃都无处可逃。
那人宛若水中央，冰雪般的眼眸未带半分情绪，只同样静静凝视着她。待发现她呆呆的回望时，便动动嘴角笑一下。恍惚间，她听见他说，原来如此。
他便消失了。
比朝梦更不堪回味。
若细究起来，那笑意约莫也不是是为她而来。
她，有如五雷轰顶，魂都去了一半，哪里还顾得上思量那些。
一百五十年就如此翻过去。笑颜如新，追寻似尘，愁云蔽日。时而憧憬满满，时而失意彷徨，时而他是火焰，时而他是海水，她便在冰火两重天里挣扎煎熬。那仍是百十年里最普通的一天，一切都毫无征兆，却犹如火焰会自然而然灼烧殆尽，又犹如海水会自然而然褪却潮汐，他便自然而然浮出水面，白衣若雪似笑非笑。
她从来没想过他如何得知她的心事。他原是知道她的，一直知道有她这么个女子在苦苦追寻他的身影！这一认知已足够令她欣喜至极。
不过区区五十年再过去。他终于为她感动了么？竟含笑答应伴她取得忘情草。
那此刻，他们当并肩而立同舟共济不是么？他又去了哪里？
来易来，去难去。分易分，聚难聚。始终不经意的玄璟，和少年不经事的绿果，那云淡风轻的邂逅背后，是他永远不曾想过的——长长长长的少女期盼。她的青春如此漫长，思念便因之无限递延。
如此，便过了两百年。
她与他，滚滚红尘中没有半分情缘。
那个错误的开始。
已注定。
绿果跌跌撞撞混身人群中张望良久，终于悲从中来，失声痛哭。
哗一声，天下下起雨来。人群四散，纷纷寻觅落脚栖身之处。绿果形单影只，蹒跚着步子，一边淋雨一边哭泣。
“公子，你哭什么呀？”年轻女子撑把精致绸伞不解地望着她。
“走开！不要你管！”绿果推那女子一把。不想她如此若不禁风，就此仆地不起。
绿果并无犹豫，继续朝前走，却被身后村妇打扮大娘拼了命地一把拽住。几人围上来扶转地上女子的身子。绿果惊地想退后，身子却动弹不得。只见那女子额角一个洞，汨汨地涌出血来掩了半边脸，雪白鲜红两种颜色对比下显得极诡异可怖。
大娘眼里滴出血来，发了疯地上前踢打绿果。“你赔我女儿性命来！赔我女儿性命！”
绿果止了哭泣，定定看着那大娘。她突然变成美妇人，拿手挖出胸口血淋淋一颗心捧上，兀自狂笑道：“你们荆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报！我诅咒你永远生不出儿子！女儿永远没人爱！我诅咒你，诅咒你们！荆无棘，你的报应就要到了！哈哈哈哈！”
笑声凝固于美妇人唇角。翠绿藤条上点点血迹瞬间让一枝枝攀生过来的小绿芽吞噬掉。藤条很快自妇人颈间松开缠绕，回到绿果手中。
众人见她又杀了妇人，全都红了眼冲过来。滂沱雨水中那抹翠生生滴绿的藤越来越长，模糊双眼渐渐分不清那水染成了红色还是绿色。绿果听不见哀嚎遍街，她耳里，反反复复只有那句“女儿永远没人爱”……
一生中只哭过唯一一次，却无半颗眼泪出来。
小小白玉羽觞蓦地腾空而起，冷光尽散，摇摇晃晃落入对街一人手里。满满一杯酒却未洒出分毫。来人仰脖一饮而尽，声若洪钟道声：“果真好酒！”
若即若离正吃得满嘴流油，碗一扔顾不得擦嘴，嗖一下钻到朱沁衣袍底下了。她立刻了然冷笑道：“汉僧大师不在寺里吃斋念佛，此番开戒却是为何？”
对方嘿嘿一笑：“阿弥佗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老衲乃酒肉和尚也。”俨然正是当日街上与朱沁交手过一次的红袍袈裟老和尚。
“只怕你心中有佛祖，佛祖他老人家心中未必有大师你啊！”朱沁抢白一句。
“无妨无妨。待老衲降妖除怪功德圆满之后，再借上施主的几样宝物献于我佛，还怕他老人家不记得老衲的好么？”
朱沁嘴角不觉抽搐一下，眯着眼望了回西天，才道：“怕只怕他老人家不善饮酒，无福消受啊！”话音刚落，羽觞在汉僧手中平白消失。朱沁捏捏掌心，递给老和尚一个“看，我就说了嘛”的眼神。
汉僧吃窘，面上依稀越发红润起来。末了，说道：“此间恐误伤无辜，老衲不与尔等妖孽计较。施主可有胆量明日辰时城西五曜岗一会么？”
围观者听汉僧说出“妖孽”二字，胆子小的一哄而散，胆子大些的便站到汉僧身边对着朱沁指指点点，颇多群众对朱沁惊为天人的脸露出些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朱沁不由痛恨一回民众之愚昧，正色道：“有何不敢？我倒要看看，佛祖他老人家到底记得你的好呢还是眷顾我这妖孽多一些！”
大群人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汉僧施施然甩甩袈裟，远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错误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