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云闲不系舟

9、第八章

　　望江楼，因坐落在大江边而得名，是江都城内颇有名气的一座酒楼。
　　楼内宽敞通透，临江一侧更是视野极好，能把大江上来来往往的众多船只囊括眼中。

　　二楼雅间的一角，叶悠宁倚在赏景用的栏杆边，望着川流汤汤发呆走神。
　　她一身素色锦袍，一副翩翩公子的装扮，不时惹得江边船只里的年轻姑娘侧目望来。

　　叶霜这会才刚吃饱，用筷子拨了拨给叶霖留着的那小半边清蒸鱼，又把碗里的鱼汤喝尽，一脸满足地放下碗。

　　“这儿的鱼做得还不错。”叶悠宁笑着道。
　　叶霜点了点头，大为赞同：“山上可吃不到这么鲜美的鱼，可惜林嬷嬷腿脚不便，不肯下山，我们又不可能把厨子绑回去。”

　　“想什么呢，嬷嬷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想起几年前的风光，叶悠宁颇有些无奈地道。

　　正说着，酒楼小二边吆喝边端着最后一道小菜进了雅间：“二位客官吃得可还满意？还需要点什么吗？”

　　看着一脸笑容的小二，叶霜掏出点散碎银子抛过去：“别忙着走，来，我们家公子想了解点事。”
　　小二眼睛一亮，接过银子后眼愈发笑得眯起，忙点头哈腰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但凡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叶霜看了眼叶悠宁，问道：“听说月前巨鲸帮那伙人是在你们这出的事？”
　　说完拿眼瞅了瞅楼下挨着江边的那几桌空位，门没关上的话，她们这个雅间正好也能看到楼下。

　　“原来客官是要问这事啊，哎，这破事当初害得我们酒楼生意惨淡了好些日子，我们掌柜可恨死那女鬼了。”

　　酒楼收入是少了，但想来这小二当初没少靠这发财，一听叶霜问的话，小二就十分老道地把话接过去：“不过这事客官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那一夜小人正好也在堂前跑腿，最后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

　　提及那晚的事，小二脸上忽然多出几分恐惧……

　　见雅间内的俩人都默默望着他，小二收拾了下心情，感慨道：“那一夜啊，还算是晴朗，也不算太晚，太晚我们就打烊了。”

　　“他们十几个巨鲸帮的点了两桌席面，在那吃得昏天黑地。”
　　“喏，就是在一楼靠江那面，”小二给她们指了指地方，又接着道，“一开始都很正常，有说有笑的，后来不知怎么地，都没人说话，一个个跟哑了似的。”

　　小二说得形象，又比划了几下：“小人那时候在酒楼前候着，还纳闷呢，怎么里面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呢？”
　　说完又是一叹：“那会楼里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三桌，也都突然没人吭声，你说这不奇了怪么？肯定有鬼啊！”

　　“后来啊，小人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就探头回去看了一眼……”

　　说到这小二打住了，咽了咽唾沫，做了一个惊恐至极的表情，话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我这一回头，就看见巨鲸帮中的一个汉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翻过围栏，立在江边痴痴迷迷地看着江面。小人正想喊他，那汉子忽然回头冲我们笑起来，然后那脚就跨了出去。”

　　“他就这么一边无声笑着一边跌落江里，噗通一声，人没了……”

　　“那笑容真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太诡异了！”小二脸上还挂着一副后怕至极的模样，“小人因为此事连着做了几晚上噩梦，睁眼闭眼都是那大汉的脸，太吓人了！直到后来去城外城隍求了些符水喝才能安稳睡觉。”

　　叶霜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这大白天的她听起来都有些心底发凉，何况面前这小二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没人拦他？”倚在栏边的叶悠宁开口问道。
　　“没有！”小二摇了摇头，“楼里的那些客人，包括他们巨鲸帮来的那伙人，全都失魂落魄的，在那汉子落水后才一个个惊醒过来，可是……已经迟了……”

　　叶悠宁沉思片刻，蹙了下眉：“所以说，你是看着他跳江的？”
　　“是啊，不过不仅是小人，我们有两个端菜擦桌子的也正好看到，一个在二楼抹地，一个刚从后堂端菜出来。”小二如实答道。

　　“那依你看会不会是那人喝醉了？”叶悠宁又问道。
　　“这绝不可能！他们那晚就没喝酒，好像是说还有紧要事情办，不能碰酒，我记得我们掌柜当时还特意问了一句‘今儿个怎么不来点酒啊’？”

　　听起来是很诡异，果然不太像武林中人的手段。
　　见叶悠宁陷入沉思，叶霜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除了笑容外没别的诡异之处？比如说手和脚之类的？”

　　“这个倒没有，”小二忽然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后来官府的人来问话，楼里的那些客人都说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歌声。”
　　说罢心悸地忘了一眼江面：“而且，是从江上传来的。”

　　“这……”
　　叶悠宁侧过脸看了一眼楼外的江水，许久没下山，她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们这地，那些画舫晚上不经过的吧？”

　　“不经过啊，”小二的话音里带着肯定，“夜里虽说黑了点，但那一晚没啥云挡着月光，江面上能看清楚，莫说人和船了，连大点的黑影都没有。”

　　小二越说越害怕：“哎，客官您别不信，连官府的人私底下都说是水鬼作祟，把人魂魄给迷住勾去了，不然好端端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跳江……”
　　“而且又不止咱这地死了一个，早在两个月前就有人出过同样的事。所以啊，近来夜晚还是少走夜路的好，特别是江边这一带。”

　　……

　　“公主，东西都备好了。”
　　叶霖回到酒楼时，叶霜正坐在桌边，两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家公主。

　　从小二离去后，雅间内就变得有点安静，回想小二所言，叶悠宁竟也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无知感。

　　“看来，这女鬼的本事是比你们大多了，”叶悠宁感慨了一句，把目光从江边收回，“除了传说中的苗疆蛊毒、邪教邪术等失传之术，我也想不出它是用何种手段控制人的。”

　　饭菜都还有些温度，叶霖也不娇气，给自己盛了碗汤：“公主是在说此事依然可能是人为？”

　　“不好说，”叶悠宁轻摇了摇头，“我是不信鬼神的，我只相信我的眼睛和推断，在没了解更多细节前，我也不好下结论。”

　　一旁的叶霜俩眼一亮，插嘴道：“公主您是真准备管这事了？”

　　“再说吧，咱也不一定有那么大的能耐，先观望观望吧，”叶悠宁脸上颇为平静，“只要是人为，相信总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