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云闲不系舟

10、第九章

　　江都城内属于青崖观的隐秘落脚点。

　　叶悠宁看着镜中乔装过后的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不就神鬼之术么，本公子也是可以会的。”
　　“公主，您应该改口叫贫道。”给公主正了正道冠，叶霜不忘提醒一句。

　　“也对，都一把胡子了，怎么还能自称公子呢。”叶悠宁捋了捋以假乱真的长须，回头冲二女问道，“怎么样，还挺像得道高人的吧？”
　　“像！”

　　叶霖端过一杯茶水，把手里的药丸捏碎加在里面，同情地看了眼自家公主。
　　“唉，这讨厌的味道，”叶悠宁接过，愁苦地蹙了下眉，咬咬牙一饮而尽，“咳咳，真难喝！”

　　原本轻柔悦耳的嗓音开始发生变化，叶悠宁又咳嗽了几声，等过了一会，终于不再有原来的丁点痕迹，完完全全变化成男子低沉又略微沙哑苍老的声线。

　　叶霜在公主背后正偷乐呢，叶霖斜了她一眼：“笑啥呢，你也得喝。”
　　“得道高人身边怎么能有侍女，你就喝半杯吧，扮个小道童。”

　　叶霜脸垮了下来，但一听到只需要喝半杯这东西，又展颜道：“好吧，道童就道童吧，霖姐姐你就负责暗中接应我们。”

　　之所以那么废周章，是因为她们三人并不想光明正大地介入此事。而在早上入城时，她们也都看到了京兆府那些贴满各处大小城门的告示。
　　为了寻访民间的异人奇士，京兆尹不惜狠下血本，放言只要有人能助官府破案，赏银千两……

　　叶悠宁自然不是为了那一千两去的，她只是想混进京兆府查验下尸体而已。
　　毕竟她武功不高，没有叶霜叶霖那种高来高去的本事。

　　“那本记着京兆府各官员详细资料的小册子带着的吧？”
　　京兆府边上，叶悠宁不忘问一遍叶霜，在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她整了整自身的道袍，迈步向着京兆府走去。

　　为了这本小册子，大老远还麻烦叶霖往书院跑了一趟，怪不容易的。

　　“这事你最好别陷太深，我总感觉有点邪门。”魏子期不忘托叶霖告诫了一声。叶悠宁叹了口气，平息掉心中一闪而过的杂念，又暗暗安慰自己一句 ：我只是来看看这从未见识过的“邪术”杀人手段，破案有京兆府有大理寺那么多能人顶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刚拐过一转角，叶霜便接到一个从京兆府墙内掷出的小纸团，揉在手里偷偷展开瞄了一眼，她低声跟叶悠宁说了两个名字。
　　正是今日京兆府内当值的少尹和录事名字……

　　不用说，正是叶霖先一步帮她们打探清楚了。

　　心里过了遍这俩人的生平资料，叶悠宁带着叶霜踏入了京兆府。

　　府门大开，可见里边乱糟糟的一片，不管是仆人还是侍卫都来去匆匆，大门前形同虚设的衙役也不拦她，就这么放她俩人走了进去。

　　这身道袍挺管用啊。
　　叶悠宁心中一乐，往里一直迈步到正厅前才有管事的上来：“这位……挺眼生的啊？不知怎么称呼？”

　　“贫道一清，是新来的，”叶悠宁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抽出一份从城门上摘来的告示，“听闻你们这遇到了些麻烦，特意寻来。”
　　又有高人来了！管事一听大喜，忙把叶悠宁往里边领，一路不忘客套几句。

　　待终于见到忙得昏头转向的京兆府少尹和录事，已是一炷香之后的事了。

　　“哎呀，不好意思怠慢高人了啊，”少尹快步走了过来，“望高人莫怪。”
　　“大人客气了。”叶悠宁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又把捏在手里的伪造名帖和身份文书递了过去。
　　“原来是一清道长，”京兆府少尹满脸客气，“来来来，后边请。”

　　额……是不是少了点步骤？

　　直到京兆府少尹把她们带到后边一处喧哗吵闹的园子，叶悠宁才真确认不需要她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一堆诸如什么“大人，贫道观你面相如何如何”的话都咽了回去，叶悠宁满腹惆怅，看来，那本记载这几名官员生平的小册子也白背了。

　　老远就看到园子内聚集着诸多“同行”，看样子，正在探讨交流心得经验。

　　“前几日又发生了一起新的女鬼勾魂命案，还出现了一些很荒谬的言论，京兆尹大人此时正忙着处理善后，可能要稍等些时候才会召见道长。”京兆府少尹给叶悠宁解释道，又多补充了一句，“本来应该让道长也露个几手的，但本官想了想，道长这一副仙风道骨、湛然若神的气质神貌，想必是不可能糊弄我们的，就不耽搁道长时间了。”

　　叶悠宁：……
　　叶霜：……

　　“本官还有公务要忙，道长可以先随意走走，有什么需求的话，可随便吩咐府内小厮。”京兆府少尹客客气气地告辞离去，良久之后叶悠宁幽幽叹了口气，内心不知是该哭呢还是该笑，比起这些知根知底的官员，“同行”更容易让她露馅。

　　算了，既然要装得道高人，那就一装到底吧，抽个机会脱身，想来京兆尹回来前她就能办完事。
　　放下心思好好打量了一番，果然是正在讨论女鬼勾魂一案。

　　园子内摆放都很随意，人们或坐或站，每张案桌边都安排了人伺候，果品清茶，烤肉美酒更是一应俱全。
　　同行是冤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场中有几位美貌侍女的缘故，这些京兆府到处找来的能人此时都争得有些上头。

　　好像每一个人的见解都不太相同，有说要以火克之，有说要在何处开坛做法，更离谱的还有说要在整座江都城内布置一套如何如何厉害的法阵才能镇压住这女鬼……

　　争到激动之时，有人开始不耐烦，抬出师门道统，又或是倚老卖老大摆资历，也有人一言不合就拔出桃木剑，亮出符箓，想要表演真才实学，而更夸张的是一个须发张扬的黑脸道士居然跑到场中，大吼一声，口一张，猛地喷出一团火焰！

　　叶悠宁和叶霜都是一怔，脚步不由得往外退了一步，显然被那一团火给“震慑”了一下。
　　都……都这么有料的吗……

　　而叶霜更是偷偷拉了拉自家公主的衣袖，悄悄说道：“公主，要不咱们还是撤吧……”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这种恐怖的场合呆久了很可能露馅，趁这会还没人注意到这边，叶悠宁果断带着叶霜准备往外走去。

　　而就在她正要转身时，园子内，一个狂妄之极的声音响起：“你们这些垃圾真能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