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云闲不系舟

6、第五章

　　“真是伶牙俐齿，本宫说不过你，”叶悠宁只是笑了笑，居然大方承认不如，“所以你可以退下了。”

　　陈林显然没有料到公主会说这样的话，这等于是放弃认输？又或是恼羞成怒？可那一脸平静的笑意似乎又不像，他发现他完全猜不到眼前佳人到底在想什么。
　　看着旁边已经一脸绝望的李家纨绔，陈林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已经出尽风头、大获全胜了不是？

　　“看来公主还是执迷不悟，”黄元琅忽然一声冷笑，意味深长地接着道，“也不知这李公子哪点长得好，竟然能得公主青睐。”

　　“乱说话可要负责任的哦。”叶悠宁并不动怒，隐隐把目光投向在场的两名影卫，而这一眼一下就让有些得意忘形的黄元琅背脊微微发冷，怎么就忘了还有影卫在场呢，这可是只忠于皇室的鹰犬走狗。

　　两名影卫板着个脸，正想站出来表个态，不料人群里率先有人大声道出了不满：“黄大人这种编排女子的行为可不像一个正人君子。”

　　“御史台官员应该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魏子期缓缓走出，以他的影响力说出这番话，黄元琅竟是连反驳都不敢，只能脸色难看地别过脸去。

　　你站出来还有什么乐趣啊？
　　叶悠宁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眼里隐含的意思在场估计只有魏子期能看懂，其实早在叶悠宁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他就全明白了。

　　之前乐得看戏，可黄元琅这厮愈发口无遮拦，倒把他给气恼到了。

　　“行了行了，老夫到这好一会儿了，也没看出公主在偏袒哪一方，”作为院长魏子期还是镇得住场面的，他扫了一圈所有人，“既然人手不足，就应该老老实实守好案发现场，看护好证据，免得被别有用心之人偷梁换柱，为审案带来麻烦。”
　　“公主有插手这事吗？之前该说的该问的，可有半点强迫？可有半句不实？”魏子期一副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才好的表情，“老夫反而觉得公主深明大义、持身公正……”

　　“咳咳！”
　　叶悠宁无奈打断某人的滔滔不绝，“魏院长没怪本宫多事就好，既然魏院长这会不忙，那理应由院长主持此事，本宫就不劳神了。”
　　说罢微微欠身，带着叶霜叶霖离了书案走到一边。

　　可能是没想到公主说不掺合就不掺合，场上大部分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学子们心中更是多了份钦慕与羞愧，若不是院长一言点醒，大家就真错怪公主了。

　　“公主已经处理得很好，我等无需多生事端，安静等刑部与大理寺来人便可。”魏子期说完低头冲跪在地上的李纨绔道了句，“你小子若真有冤屈，老夫不会坐视不管的，莫要担心。”
　　李公子点了点头，拿衣袖擦了把眼泪谢过院长大人。
　　“反正论查案审案，我等都不如大理寺专业，相信他们会秉公执法，不冤屈任何一个人的。”

　　魏子期这话刚落下，二楼楼梯处便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身穿官服之人走上二楼，为首的大理寺少卿还哈哈笑道：“魏院长说得太客气了……”

　　在叶悠宁的有心观察下，她注意到这人上楼后不动声色跟黄元琅交换了一个眼色，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这……”新到的几名官员中以那个大理寺少卿品级最高，他上去跟魏子期客套前习惯性扫视了一圈，没想一眼便看到人群中清丽不凡的叶悠宁。
　　“九……九公主？”

　　身份特殊的九公主怎么会出现在书院？一众老狐狸都有点惊讶，连忙见礼。
　　“各位大人不用客气，本宫只是凑巧路过，你们该如何便如何，不用管本宫。”

　　几位官员还是随口客套了几句，待差不多后，便一齐向书案那边走去。
　　来的路上已经了解些许，这几人也不墨迹，不说公主在此，便是那么多学子盯着，他们也得做出一副明察秋毫、公正不阿的认真模样。

　　那名大理寺少卿拿起书案上那本醒目的《清平幽记》，翻开扉页，右手又捋了捋长须。
　　叶悠宁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场中，嘴角悄悄弯起一丝弧度。

　　“啊……”手忍不住一抖，《清平幽记》被摔落在地，大理寺少卿似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一脸愕然之色。

　　“那书可是关键物证哦，大人怎么这般不小心。”叶悠宁淡淡的声音又在大堂中响起，惊得大理寺少卿连连告罪，而魏子期也无奈冲叶悠宁投去一个您悠着点的眼神。

　　不知该如何是好，大理寺少卿只得装作看书，找机会偷偷瞅了一眼黄元琅。
　　还未等他们交流出什么东西，叶悠宁又装模作样咳了一声，笑着道：“诸位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几名官员都还在查验书案上的东西，听公主这一问，都停了下来：“回禀公主，还不曾详看。”

　　“哦，本宫刚看了一眼那书稿，有几道很明显的折痕，不知各位大人可曾注意到？”
　　一听此话，几名官员面面相觑：“这个……公主心细如发，我等居然未注意到此细节，快，来人，拿笔记录下来。”

　　是真没注意到呢？还是装看不见呢？叶悠宁心中冷笑，不慌不忙又接着道：“从此点来看，若真有人栽赃陷害也是个新手，诸位大人可以派差官勘查一下二楼窗台外的痕迹。”
　　“兴许有足印留下呢？”叶悠宁笑得有几分高深莫测，停顿一下后仿佛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哦，对了！藏书楼后边有一堆放杂物的小院，里面有一架梯子，你们也可以派人去那边看看。”

　　“窗台的足迹或许记得抹去，梯子上的就不一定了。”最后这句是冲着人群那边说的，一双眼睛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一人身上……
　　还真是高看了呢，这么快就露出马脚了。

　　眼看有官员喊来身边差役，真准备按公主所说吩咐下去，书案正中那名大理寺少卿忽然高喊了一声：“且慢！”
　　这下不仅围观学子，连身边同僚都颇为不解地望向他，不明白这是何意。

　　大理寺少卿冲众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微微弓着腰对叶悠宁道：“公主真是明察秋毫，颇有当今年轻时的风范。”
　　你这马屁就不怕拍我父皇腿上？叶悠宁一阵好笑，眼里也闪过一丝玩味之意：“嗯？”

　　“不……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大理寺少卿说罢狂擦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嗯？”魏子期端着个脸忍了那么久，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声量一时间没控制好，全场都被他吓了一跳，“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理寺少卿这才惊觉似乎刚才那话说错了，连忙解释道：“院长大人不要误会，这……这真是没查的必要了。”
　　说罢他赶紧把手里的烫手山芋递了过去，“院长大人与诸位同僚请看，这本《清平幽记》记载的内容与那禁.书根本就不一样！”

　　“还有这事？”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热闹，几名官员纷纷走近，互相传阅起来，而李家纨绔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虚脱一样瘫坐在地上，口中碎碎念着让人听不真切的话语。
　　“还真不是那本！”良久之后，众多官员纷纷下了定论，“从头到尾记载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怎么就闹了那么大一个乌龙呢？”

　　沸沸扬扬，嘈嘈切切，有人在这时候记起，前代似乎也有过同名的诗词，是一个归隐还乡的臣子写的；还有人说，这或许又是另外一本，因为这内容看着挺新鲜的，而且都是富含哲理之言——反正不管怎么说，都只是正巧撞了个名而已。

　　谁写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场闹剧结束了。

　　没人去关心死里逃生的李家纨绔，不管真是他抄的还是被人栽赃……
　　影卫又回到了他们的岗位，几名大人也纷纷提出告辞，连那黄元琅也找机会上前盛赞了一番叶悠宁，浑如没事人一样。

　　“这人脸皮真厚。”待人群渐渐散去，叶霜低声说了一句。
　　而一旁的叶悠宁只是微微一笑，看向魏子期，似乎在等他做一个决定。

　　还有不少学子未散去，魏子期这会儿倒是认真起来，脸上不见笑意：“怎么样？李家小子还要不要往下查啊。”
　　李纨绔啊了一声，没想到院长大人还记起他来了，急忙道：“不查了不查了，劳公主和院长大人费心，学生有错，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不查了。”
　　语气中都带着哭腔，看来是真被吓怕了，哪里敢再惹麻烦。

　　“哼！”魏子期声音提高了几分，“何错之有啊？”
　　“算了，爱哪凉快就哪凉快去，后面的事与你无关。”

　　李家纨绔一脸迷茫，根本听不懂院长话里的意思，只知道院长好像很生气，并准备一直追究下去。
　　这让他莫名地有些感动，话都有几分哽咽起来。

　　一旁的叶悠宁看不下去了，出言解释了一句：“你不会真以为这是针对你父亲的阴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