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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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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有些凌乱,摆在最上面的是《清平幽记》的手稿,叶悠宁翻了翻,跟其他几张手稿的字迹果然一模一样。
全部手稿所用纸张都是书院内统一下发的,并无二致,只不过……
手指抚过禁.书手稿中间那道淡淡折痕,叶悠宁心中多了几分不屑。
“大胆!”
一声厉喝响起,两名黑衣影卫终于反应过来,如此目中无人地翻阅禁.书,这女子是要跟圣上作对吗?
“放肆!”
听到影卫隐含怒气的质问,场上众人目光还未来得及变为担忧,侍女打扮的二女已经一左一右站了出来,看那样子竟是毫不畏惧令人闻风丧胆的宫廷影卫。
白衣胜雪,云鬓花容,从未听说书院有如此佳人,一众学子目光灼灼,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千金,竟能不把影卫放在眼里。
能成为影卫,不仅功夫手段要高明,眼力也不能不济,叶悠宁即使太久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两名黑衣影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把她认了出来。
虽说是个变相被放逐了的公主,但当今圣上可从来没有不认这个女儿,该有的尊贵身份并没有半分折扣。
“参见九公主!”
放开软成一滩泥一样的李公子,两名影卫齐齐下跪行礼。
而一听到搭救自己的居然是九公主,京兆尹独子赶紧爬起上前:“公主救我……我是被……”
“咔嚓。”两声清响,看着叶霜叶霖手中半出鞘的利剑,李公子吓得腿又一软,不敢再冒冒失失、乱冲乱撞。
这人抄的书倒有点意思,叶悠宁眼也未抬,只把书案上一本一本散乱的书籍都翻了一遍,抚平折角,整整齐齐放到一边。
除了这本《清平幽记》,剩下清一色都是些志怪奇谭,玄门道学,这等杂七杂八的书中忽然参杂一本正儿八经讲大道理的“禁.书”,也是够有趣。
掀开上面这些已有字迹的手稿,露出一空白纸张,叶悠宁拣起丢在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汁。
墨汁细腻,光泽饱满,不愧是京兆尹的儿子,有钱又有势,这一方不太起眼的新墨竟比她观里所用都要好上许多。
两名影卫看不懂叶悠宁这是要干什么,眼中都显出疑惑之色。
而叶悠宁也没让他们等太久,随手写下四个字后就把笔一搁。
“几位大人看看本宫这字如何。”
说罢把纸一亮,上面赫然正是“清平幽记”四个大字。
好像在哪见过,看到那白纸之上的四个字,场中所有人一时都有些发懵,只有两名影卫目光一凛。
“我想起来了!这跟那书上的四字好像!”有人惊呼出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何止是好像,简直一模一样。
想不到九公主还会模仿人笔迹……
“雕虫小技尔,仅凭这张抄满‘禁.书’的书稿就下定论,是不是过于草率了点?”叶悠宁淡淡说道。
似乎有点道理,众人沉默中……
“公主言重了,卑职二人只是想请李公子回衙门调查问话,并没有说一定就是李公子犯下的这等大不敬之罪。”
两名影卫不卑不亢地答道,表明他们全是按章程来的。
虽不问世事,但官场上的污浊险恶她并非不懂,真要被带走了,一堆明里暗里的手段,无数居心叵测的人物悄然登场,落井下石也罢,推波助澜也罢,白的也不是不能被说成黑的。
搞不好又是一个抄家灭族判下来,冤死无数。
“既然是按章程来,那为何无人看守证据与现场?”叶悠宁平静问道。
“这个……回禀公主,今儿个事发突然,人手不足,我们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回京通知刑部与大理寺,这会想来已经在路上了。”两名影卫支吾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而且黄大人把此事告知我等时,也说过可以代为看顾一二。”
“这并不合规矩。”叶悠宁冷冷道。
两名影卫连忙下跪认错,虽然他们有独立的缉拿审问权力,但在这事上确实是有些逾越了。影卫从来只听皇帝调派,只忠于皇室,像眼前这案子,只有当大理寺解决不了呈报上去后,他们才有接手过问的资格。
帮忙没问题,但不能太过分。
两名影卫显然认识到公主在跟他们较真,不由得都有些额头冒汗。
与其讨好那暗中要整京兆尹的权贵,不如想想怎么过眼下公主这关,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是他们影卫主子的亲女儿。
说白了朝堂上斗得再热闹跟他们都没一个子的关系,他们只是皇帝的鹰犬而已。
李家纨绔总算没有蠢到家,终于听出叶悠宁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忙跟着跪下行礼,整了整思绪:“启禀公主与诸位大人,学生真不知这册书和这书稿从哪来的。”
“学生连着好几夜翻书太困,昨夜寅时左右就睡过去了,醒来就发现影卫大人要拿学生,而学生面前也多了这本莫名其妙的书。学生自身清白,愿意等大理寺来人调查。”
“连着几夜?”叶悠宁看了他一眼,打断他接下来正准备开口而出的哭诉。
“是的,学生这几夜都在二楼读书。”
书院夜晚并不实行宵禁,藏书楼也是日夜开放、从不闭楼,毕竟书院每年的考核都很难,所以并不禁止学生们夜里发奋用功。
“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好……好像没有?”这种问题显然为难一个纨绔了,他费尽心思想了又想,“二楼当时好像就剩学生一个人了,不过一楼还有好些个,他们应该能证明……证明……”
声音越来越小,李家公子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面色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
“证明什么?”站一边的黄元琅嗤笑道,“你一个人在楼上做了些什么难道楼下的也会知道?”
“黄大人真是英明。”黄元琅这话立马让人群中好几名学子附和认同道,想来都是昨天夜里在一楼苦读之人。
叶悠宁扫了那几人一眼,平平凡凡不甚出采,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富家子弟。
天家威仪面前,这些个寒门子弟齐齐低头禁声,不敢再多话。
黄元琅见此,哼了一声表达心中不满,但也没真想跟叶悠宁起冲突。
这落在其他人眼中,可能就是退缩了吧。
看得出,李纨绔的人缘并不好,不少人对他都报以不屑,同时不明白为什么公主会如此偏袒于他。
“学生以为,公主也有些逾越了。”
站出来说话的也是一个学子,高高瘦瘦,一身蓝色袍子洗得有些发白。
这句话落地,不仅黄元琅惊讶,连一众围观之人也跟着目瞪口呆,纷纷对这人投去好奇又或者复杂的目光。
叶悠宁也打量了他一眼,心中不喜他那双略显狭长的双眼,那微眯的眼睛里总感觉隐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狂热。
“公主既不在三法司挂职,也不属于我们书院之人,如此偏袒一方怕是不合适吧。”
大夏历代文人里颇多铮铮铁骨之辈,深受民间推崇,所以这人说的一番话不仅不好挑刺,反而引得不少人欣赏于他。
比如黄元琅……
“说得在理。”黄元琅眉毛一扬,鼓掌赞道,他可没忘刚才叶悠宁说他坏规矩之事。
他黄元琅管不得,她一个无甚地位的公主就管得?
“小子,你很不错,叫什么名字啊?”
得到黄元琅夸赞的年轻学子显得有几分激动,忙见礼道:“小子陈林,一直都很仰慕黄大人风采,想起黄大人在圣上面前都敢直言不讳,就……就一时有些冲动……”
有趣,好得很呢。
对这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戏无动于衷,叶悠宁看了一眼这人身后,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才就是跟那几个一楼寒门学子站一起的,只不过刚才其他人开口时他默不作声,让她下意识忽略了还有这个人。
“学生斗胆请公主不要插手我们书院事宜。”那位名叫陈林的学子说得诚恳,一脸为她着想的样子,“毕竟铁证面前,公主就算是为了自身清誉,也该及时止步。”
叶悠宁似笑非笑,冲眼中已经泛着怒意的叶霜叶霖打了个眼色:“是么?这就铁证了?”
语气还是一贯地轻柔,丝毫听不出怒意,陈林被她仿佛能看穿心底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自在,强吸了口气后镇定道:“既然公主有异议,学生觉得不如就让二楼管事出来证明一下,也好让公主您死心……”
噗通一声跪下,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抖着跪在叶悠宁身前。
他之前一直都在人群里,在听到陈林把他扯出来后,他的身子就不停地颤抖着,遇上这种事指不定得牢里走一遭,他年事已高,真承受不住这些勾心斗角的倾轧了。
“把刘管事扶起来。”
叶悠宁眼中那一丝笑意消失,多了几分平静。
“刘管事,您昨天夜里有在二楼值守吗?”陈林开口问道。
刘管事老脸通红,摇了摇头连连告罪,因他年纪大,值守书楼这种事院长他们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几年前他就不太熬夜,反正也不会出啥事。那些准备挑灯夜读的学子,他都是早早让他们把要看的书挑出来他登记好,然后门一锁,给学子们留个大堂就行。
“罢了,那学生换个问题好了,刘管事请问您下楼前二楼还有几个人啊?”
见刘管事不太敢开口,叶悠宁无所谓地道:“没事,你如实回答便是。”
“回禀公主和诸位大人,只有……只有李公子一人。”说罢他看向叶悠宁,想知道公主会不会因此气恼。
作为藏书楼的管事之一,他也算跟公主打过不少交道,时不时还会受点恩惠。而眼下公主摆明了想保这个人,他心里是万分不想跟公主作对的。
“那好吧,再请问今早刘管事来时,二楼可曾见到有其他人?”
刘管事一开始还有些踟躇,在接到叶悠宁鼓励的眼神后,他终于鼓起勇气:“不曾见到。”
“再之后呢?陆续到二楼之人可有人接近李同学?”
“没有!李公子坐的位置太靠后了,那片就他自己一个人。”
李纨绔已经面如死灰,而陈林的话更进一步击碎了他的幻想:“昨天夜里我们一楼的十几个人可没一个到过二楼,这点所有人都能作证。而二楼的窗又很高,爬是爬不上去的,除非是那些身怀绝技的武林中人,可武林中人进得了咱书院大门么?”
在黄元琅甚是欣赏与鼓励的目光中,陈林更为得意:“所以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