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面崖》踏雪

2、第二节

　　第二天上午，一只手从悬崖边上探了出来，用力一撑，一个人从崖边跃了上来。
　　那个是羌族人，缠着白色的包头，身材高大，背后露出一柄大刀的手柄。
　　他左右望了一眼，悬崖顶上巨石嶙峋，静悄悄的，没有人出现。
　　“出来吧，别躲了！”那人大声叫道。
　　“好耳力，竟让你发现了。”小李从巨石后走出来，腰间的金刀亮闪闪的。
　　“嘿，不是听出来的。小子，你为了爬上来，都凿下路了，我要是不知道，就是傻瓜了。”眼见是个少年，羌人起了轻视之心，道：“哈，悬崖顶上竟然只有这么个小崽子，快过来让爷爷砍了！”
　　小李最恨别人说他小，登时怒气上冲，拔刀，砍人，出手奇快，只见一道耀目金光向那羌人划去。‘当’的一声金铁相交，羌人不知何时抽出了背后的长刀，架住了小李。金刀铮铮微响，刀刃薄如蝉翼，刃上尚有无数金丝镶成的云纹，柳絮般布满刀身。
　　“小崽子这刀满漂亮，在你手上当玩具真可惜，不如送给爷爷罢！”羌人嘿嘿一声冷笑，飞足来踢，两人顿时斗在一处。
　　小李使得是家传的刀法，三十六路金刀狂舞，头一次拿来真正对敌，气势是足了，可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拼命，未免心下有怯。这路刀法讲究的就是一个‘狂’，要有不怕死的跟对手拼命的架势，虽说这不是金刀门的绝顶刀法，当年小李的祖爷爷却是靠着这套刀法起步闯下名头的。
　　小李一番金刀狂舞，羌人一时手忙搅乱，仗着力大，上下封住，小李伤他不得。过得二三十招，小李见攻敌不下，锐气渐渐退了，眼前看清敌人狰狞面孔，四下只见敌人的刀光乱闪，招招要命。
　　羌人看出小李弱势，大喝一声，轮开大刀。再过十多招，小李手软，金刀竟被‘当’的一声砍飞。小李空门大开，立时后跃避开，那羌人却不进逼，哈哈大笑，走过去将金刀捡起，抚在手中道：“好刀好刀！”摆个门户，竟用金刀向小李砍来。
　　小李对那金刀爱愈性命，此时丢了刀，又惊又怒，竟不知道闪避。金刀‘呼’的砍下，羌人却大叫一声，撒了手，向后跃开。金刀失了力道，斜斜落将下来，毕竟砍中了小李的肩膀，登时流出血来。
　　羌人向后跃开，捧着右手，却见一只精钢匕首将手腕叮了个对穿，痛不可当。
　　“小李！”梅影自林中出现，掠向小李。再抬头去看那羌人，已经拔脚逃远。
　　小李却不说话，一任肩上的伤口流血，只是默默的把金刀捡起来，擦干，插回刀鞘。
　　“你干得不错，让他逃走了。”梅影道。
　　小李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梅影道：“唔，很抱歉出手晚了点，让你受伤了。我没想到你那时候动弹不得。”
　　小李却转过身，低着头。
　　梅影发现小李竟然哭了，只是憋着不肯让她瞧见。
　　她忽然很想笑。
　　这孩子，第一次打架输了就哭啊。“喂，你如果不想就这么死了，最好赶快把伤口裹起来。”
　　小李走去拿自己的包裹。梅影在后面抱起胳膊，道：“男孩子啊，受伤了最好不要哭鼻子。”
　　小李忽然转过头，‘呛’的一声冲着梅影拔出金刀。梅影吓了一跳，却见那孩子远远盯着自己，握刀的手有点颤抖。午间日光正亮，照得金刀明晃晃的，他的肩膀还在慢慢的渗血，眼睛红红，脸上还挂着泪水，努力扁着嘴唇，十分狼狈。小李握着金刀狠狠道：“我发誓，下次一定会打赢！”
　　梅影不由楞了一下。她仿佛穿过那明晃晃的一片光芒看到了什么，或许是多年前的自己，或许是曾经的记忆。她眉头舒展开来，向着小李微微笑，道：“好吧，我相信。”
　　小李用力的吸了一下鼻子。
　　梅影叹口气，又用那种懒洋洋的语气道：“你最好不要用刀尖对着我……还有，这次本来也没让你打赢啊。”话音刚落，小李又哭起来了，止都止不住。

　　连续三天都没有敌人出现。
　　小李背靠巨石坐着，静静遥望远处的群山。已经是傍晚了，那边，飞虎将军的诱敌应该成功了吧，可惜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到，耳畔只有山顶的冷风呼呼的响。
　　他忽然警觉起来——崖边有点异样。他飞快的看了眼梅影，梅影正靠在巨石的缝隙避风处打盹，仍旧是抄着两只手。
　　这次，我一定要打赢。小李这么想着，没有惊动梅影，轻手轻脚的向崖边摸了过去。一只手攀上了崖边，小李悄无声息的拔出金刀，运足力气向那人砍了过去。忽觉手上一震，一只弯刀从崖边伸出来挡住了他的刀。接着一股大力顺着刀传来，绞住了小李的金刀，猛的一拉。小李向崖边栽过去，左手撑住地面，才急急稳住身形。崖边那人却接着这一拉之力跃起身来，自小李头上翻过。
　　小李眼疾手快，举刀刺向空中，转瞬便发了三招，快如闪电。那人身在空中，躲闪不得，手上弯刀却也不慢，挡了三招，便轻轻巧巧的落地。这下攻守之势立变，小李靠悬崖较近，敌人反倒在内。
　　那果然是个羌人，同先前之人打扮一般无二，只是兵刃不同。羌人大笑一声，道：“这小鬼好漂亮的刀，莫不是从家里偷出来的！”
　　小李不多说话，运力与臂，刀走偏锋，金刀在夕阳中划出一片金芒，向那羌人疯狂攻去，正是他拿手的三十六路金刀狂舞。
　　羌人咦了一声，没见过这么没章法的刀路，连忙举刀来迎，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可小李毕竟是少年，气力不足，虽然勇猛，却欠经验。那羌人接过几十招，便将小李的招式看了个差不多，嘿嘿一笑，手上加力荡开小李金刀，在他腿上划了个刀口。
　　小李大叫一声。
　　羌人道：“小鬼头，怕了么？乖乖回家去吧！”
　　小李的眼圈刷的红了。
　　羌人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打不过还哭鼻子不成？”
　　小李咬牙狠狠道：“我……一定会打赢……”金刀再次舞成一片，攻了过来。
　　羌人再去荡开小李金刀，却发觉手上感觉不对，眼看小李，竟是眦目咬牙，一脸拼命的架势。小李右手发力，将金刀和弯刀绞在一处，两人滚倒在地，直向崖边滚去。
　　“死小子！”羌人发觉不妙，却被小李牢牢抱住，挣脱不得，弯刀死命挣出，去砍他臂，他也不松手。
　　两人滚到崖边，一起掉了下去。
　　一声凄惨的呼叫，响彻山林。
　　寂静良久，崖边攀上一个人来，竟是小李。他双臂流血，面上擦伤，狼狈不堪的攥着一条皮索爬上来，伏在地上喘粗气。
　　“我赢了！”小李从地上抬起头来，满脸掩不住的兴奋，对梅影道：“你说的对，用皮索缚住脚腕，在崖上战斗，就没有后顾……”话没说话，小李惊讶的睁大了眼。
　　夜幕中，梅影站在崖顶，抄着两只手，静静的立着，但小李却觉得她好像从没这样如临大敌过。她对面不远站着一个老头，拄着一根木杖，黑色头巾，羌人打扮，借着暮色，依稀可以看清他项上挂着的一大串色彩斑斓的珠串。
　　这老头，什么时候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