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砂》十七夜之妖

4、取名

　　黑发银眼的少年趴在一个巨大的白色茧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翻个身，又沉沉睡了过去。
　　白茧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表皮上波纹重重，接着爆发出明亮的光华。然后，硬生生将少年掀了下去。
　　“啊咧，发生什么了？”白沙揉一揉惺忪的眼，低声嘀咕道。
　　似乎是回应他一般，茧子豁然开了个大大的口子，然后爬出一个赤身裸体的小男孩来。白瓷一样光泽的皮肤，银色的眼，眼下有墨绿色泪痕，精致的五官，黑色及肩发，头上右侧竖着一根独角，独角连着白色的面具垂下，收在颈侧。大概形态相当于人类十岁的样子。
　　“你是培养我的虚？”小男孩面无表情地问。
　　白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很久，才挑一挑眉：“我是你爸爸。”为什么育出来的这家伙一点也不像我？除了眼睛的颜色一样的说。好歹我也贡献了一半本源好不好……白砂一脸黑线地腹诽。难道被我抢到本源的那家伙强悍到在培育生命的时候我的本源完全不能给他造成一点干扰么。
　　“你跟我的相似度太差。”小男孩伸出手抵在白砂的额头上，放出一点灵力，“必须确认你的身份。”
　　白砂哀怨地看着小男孩的手指，是黑色的指甲，再看一看自己的，银白色的。果然，连这个都不像我……
　　片刻后，小男孩收回手：“确认完毕，证实我身体里有一半本源来自于你。”他顿了一顿，“请赐名。”
　　如果说一只瓦史托德舍得抽出自己的三分之一本源来培育生命，那么，这个生命的意义绝对不止是玩具或者仆从那么简单。而且，瓦史托德本身并没有控制这个生命的能力，只能够给予他一定程度的亲密感。也就是说，用大量本源育成的，根本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在虚圈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除了白砂这个无聊到死的傻子和不幸被抢走本源的那只破面，极少有虚肯这样做。所以，白砂在守候其培养完成的几百年间，为其所设定的身份就是，自己的儿子。
　　话音刚落，白砂已经一脸兴奋地开始扳指头了：“白土、白尘、白面、白牙、白露……”
　　真是难听至极的名字……白砂每列举一个，小男孩的脸色就黑一层，到后来，几乎都像被墨汁染过一般。
　　“停。”他抬手做个手势，打断白砂的喋喋不休，“我叫赛因。”
　　“可是……”白砂僵住，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这么决定。”赛因斩钉截铁地说道，然后抓起白砂一早准备好的衣服穿了起来。
　　于是，在出生的第一天，赛因确定自己的爸爸是个脑残的智障儿，并且已经预见自己未来生活的不幸……

　　“赛因～”白砂眨巴着眼睛，肉麻兮兮地叫了一声。
　　“……干什么？”赛因警惕地后退一步。几天下来，赛因多多少少也了解了白砂的性格，这家伙看起来文文弱弱清清秀秀的安静样子，其实最能闹腾，尤其擅长用各种不同语气撒娇耍赖达到目的。他眼下这番动作，很明显，又是要做什么让人头痛的事情了。特别是……让自己头痛。
　　“你是亚卡丘斯还是瓦史托德？”也许是因为混合了两只由瓦史托德进化而成的破面的本源，所以赛因的力量有点奇怪，很难判定等级。也因此有了白砂这一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面无表情，却是情不自禁地再后退一步。
　　再度逼近：“你说嘛～”
　　“……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腔调说话。”赛因扒开白砂凑过来的脸，“我是亚卡丘斯，应该还可以继续进化。”接着，赛因看到白砂露出一个相当诡异的神情。
　　“快恢复原型给我看看！”赛因总觉得白砂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声音里有着隐隐的压抑不住的兴奋。
　　虽然狐疑，赛因还是爆发了自己的灵力，变成了一头浑身银白的巨狼，覆盖着长长的毛，与破面形态时一样，头上覆盖着独角的半面头盔，看起来威风凛凛的样子。眼睛转为亮绿色，荧荧的闪烁着暗芒，颇具气势。
　　“真是美丽啊……”白砂着迷地爬上赛因的背，上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抚摸，口中不断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赛因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一抖一抖的，不寒而栗。他甩了甩头，发现背上的人始终没有下来的意思，到后来，干脆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又等了一会儿，赛因举起前爪做了个高难度动作，从身子旁边翘起来敲了敲背上那人的脑袋：“起来。”半晌，无反应。
　　直到白砂发出细细的鼾声，赛因才无比自然地又敲了自己一下。
　　……原来睡着了……

　　自从赛因不慎现出了原型，便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每当想起这件事，赛因总是会无比懊悔。当初应该听从自己的直觉，死也不要变成狼型的……可是，为什么还是没记性呢……
　　白砂很懒，是一个彻头彻尾懒到“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瘫着就不躺着”的……虚。而赛因的原型既然是巨狼，自然被白砂征用了。于是白砂就以守候保护赛因几百年为理由强行地瘫在他的背上然后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赛因不是没有反抗。但是，此时的赛因，还远远不是白砂的对手，所以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白砂从自己的背上掀下来。白砂就得以终日悠哉养神，把所有走路的任务全部交给自家儿子。
　　所以说，白砂这么多年的心血还是没有白费的。
　　然而赛因的感觉就没有那么好了。作为一个出生没几天的堪称“婴儿”的亚卡丘斯，虽然不像一般自己进化成为亚卡丘斯的虚那样需要不停地厮杀和吞噬来保持自己的理智，但是天天被人当作代步工具……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培育了自己，肯定会拼死战斗，以维护尊严。

　　某日，赛因突然这样问道：“老头子，我本源的另一半成分是谁的？”
　　白砂掀一下眼皮，翻个身继续睡，小声嘟哝：“这种事情，谁知道啊……”
　　赛因一阵沉默。好久，才又开口：“……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白砂身子一僵，“啊哈哈哈”地干笑几声：“这个你就不要在意了啊，反正你出生了不就行了么。”脑海里闪过那双冰绿的眸子，白砂鸵鸟地将头埋进赛因颈部的长毛中。那个，应该不叫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