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是你》作者季山

27、第 27 章

　　女妖精第一个决定就是给刚出满月的孩子断奶，刘若芬不同意，但又抹不下脸来同儿媳争辩，便开始生闷气，气地直打嗝，张姨一面给她抹胸口一面宽慰她：“现在的奶粉营养全面的很。”

　　“嘎”刘若芬出嗝，说道：“张儿，你不必拿这不咸不淡的话安慰我，我……嘎……要气死了。”

　　张姨伺候刘若芬三十多年，在许多方面把刘若芬摸地比他自己还清，见这不咸不淡的安慰不起作用，便笑笑说道：“谁养的亲谁。”说完就去厨房为刘若芬和她儿媳炖雪蛤去了。

　　这句话一下撞在了刘若芬的心坎上，她虽还觉着儿媳不像话，心思却活络起来……

　　刘若芬做女孩子时是顶浪漫的，最心仪那类不食人家烟火的翩翩公子，结果却被老父亲扭着脖子嫁给了老实人顾恒举，老父亲眼头很准，刘若芬富贵无忧，但那些未实现的念头总在挠她的痒，出轨她是不能够的，她就想自己养个翩翩公子出来，那时老大已经十多岁，跟他爸学出一身的土财气质，已经不可救药了，刘若芬便把劲头全使在了老二身上，这么呕心沥血了五六年，顾世衡看着是个“顶高贵”的孩子了，但遇见个易拉罐、纸壳子却总想捡回家去创收，刘若芬的鸡毛掸子打过他多少回，他就是不改，刘若芬气得跳脚大骂，骂他们老顾家一家都是奸商坯子！儿子做不了翩翩公子，也不屑于做翩翩公子，那孙子呢？刘若芬想到孙子的未来，成了花蕾上的大苍蝇，激动地直搓手。

　　顾世衡脸上的血道子只是看着狰狞，很快也就结痂愈合了，不过顾世衡由此怀疑苏芬芳是产后抑郁了，便同万进坎交流这个情况，万进坎建议他给苏芬芳报个产后健身班，当年他老婆也是这么个情况，他给报了个健身班，愣是让那帮牛蛙给治愈了。

　　顾世衡想了想，决定找两个牛蛙，不……找两个驻家私教，很快他就选定了两个小伙子。嚯，这俩小伙子，一个就跟吴彦祖似的，一个简直就是古天乐，顾世衡看了都心动，他把这俩人领回家去，还没上课呢，苏芬芳的“产后抑郁”便出现了康复的曙光。

　　顾世衡平日最不爱跟苏芬芳呆，现在却从早到晚地陪她在健身房里拉胳膊抻腿，感情和谐地不得了，顾世平有时候来玩，见到此情此景便感叹：孩子果然是婚姻的纽带啊！

　　孙长安是个明白人，他一手掐腰、一手托着刚由树上摘下来的大木瓜，仰头瞧着三楼的落地玻璃，健身教练穿着紧身半截裤蹦过来、窜过去，他恶狠狠地咬一口木瓜，心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两个都是好色徒，这木瓜没熟，涩地孙长安一缩脖子。

　　苏淮安已经开学，他们的班主任姓王，是个常年体寒的大胸脯中年妇女，这个季节就穿开了马海毛，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她抱着个玻璃杯，登上讲台，把一对大而散漫的奶搁到讲桌的沿沿上，清了清喉咙道：“咱借这个时间开个简短的小班会，这周五咱摸底考试，大家好好准备……”

　　苏淮安一听考试，脑子“嗡”的一生，班主任后头说的，他也没听见。

　　过了一小会儿，外头有人小声地叫王老师，王老师出了门，在外头嘀咕了几句，引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站上讲台：“咱班新来一位同学。”说完又扭头对着周铮讲：“同学，你做一下自我介绍。”

　　周铮先朝着班主任老师微一颔首，方才转向同学介绍道：“我叫周铮，是新转来的。”又是一个颔首。

　　苏淮安听见周铮的名字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走下讲台经过自己身旁时，他才“啊”地一声怪叫，叫完，赶紧捂住了嘴，一颗心砰砰地跳，苏淮安一直记着周铮的好，虽然他那好也不过是向着他的一句话。

　　周铮个头高，坐位在倒数第二排，苏淮安在正数第二排，中间隔着六排，苏淮安还极力地扭头去冲人家笑，周铮已经带上眼镜做笔记，对他的笑一点反应也没有。

　　苏淮安现在是半住宿的状态，午饭和午睡都在学校里，这天，小坦给他送午饭，午饭是盐水大虾、红烧排骨和杂菌汤。

　　苏淮安把饭盒在餐桌上又到窗口去打了一份白米饭，回来时发现对面站着周铮，正在一口一口地吃馒头。

　　苏淮安这种在人情世故上堪称迟钝的人都觉着俩人有缘，忙伸手就把自己的大虾推过去，直通通地说道：“你吃。”

　　周铮抬头看他一眼，不说话也不吃他的虾，苏淮安就被那么晾着。

　　晚上放了学，苏淮安步行往回走，周铮骑车，骑过他身边了又骑回来，单腿支着车子不说话。

　　他不说话，苏淮安也好不好说话，停留了一会儿，便只好往前走了。

　　周铮看他的背影简直想笑，往前滑了一下说道：“上车。

　　苏淮安要是只兔子，听完这话，他那俩耳朵得“铮”地一下竖起来。苏淮安不是兔子，他只是红着脸爬上了周铮的车后座，并说了句：“谢谢。”苏淮安经历了百里如一那件事，看似是没什么后遗症，其实稍一紧张就大舌头，他又大着舌头问周铮：“为什么会来一中。”

　　“准你来，不准我来？”周铮学着苏淮安的声调说道。

　　苏淮安听完，在他身后嘟囔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呢？”周铮问道。

　　苏淮安无辜反问：“我说什么了？”

　　“你不是个老实孩子么？”周铮说。

　　苏淮安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说你学人说话，不是个东西！”

　　周铮听了不怒反乐。

　　这回之后，两人的交往多起来，周铮发现苏淮安这人挺邪性，既愚笨又聪明，一个简简单单的几何图形，他画地东倒西歪，而他在演草本上随便画出的花样，比民俗博物馆里的鞋垫子上的花还要精细、美丽。

　　周五晚上，周铮送苏淮安回家，到了他姐家门口，苏淮安跳下了车，周铮却没掉头走掉，他单脚撑地跟他说道：“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吧。”

　　苏淮安想也没想地猛点头，点完又觉着自己这样十分不上台面，便羞答答地朝着周铮说：“呃，方便吗？”

　　周铮翻起个白眼，一面蹬车一面说：“方便得很。”说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大傻子!”

　　苏淮安提前跟他姐告了假，第二天一下课便跑到学校对面的小超市，买了一只相当美丽的大纸袋，又从书包里掏出他打家里带出来的六个大橙子，仔细装进纸袋里。

　　周铮家住的是他爸单位的家属楼，这楼不很新但也不旧，周铮家在四楼，是个南北通透的三居室。

　　周铮的妈妈扎着围裙在门口欢迎他们，周妈妈是个肩膀窄窄的苗条女人，烫了齐肩卷发，她见到白白嫩嫩的苏淮安很喜欢，伸手拉着苏淮安的腕子把他引进了屋。

　　苏淮安的脸一下子红了，周铮给他解围道：“人家还给你带了礼物呢。”说着把苏淮安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纸袋拿给周铮妈。

　　周铮妈嗅了嗅，说道：“这橙子味儿闻着真舒服，感谢小苏了。”

　　小苏一面说“不客气”，一面打量周家的照片墙，墙上挂着周铮由满月至现在的照片，很多都是周铮爸陪着照的，周铮爸老穿一身笔挺制服，神情常年庄严，周铮显然很为自己的父亲骄傲，不忙着介绍自己而先指了父亲各个时期的照片向苏淮安介绍——这是我爸拿了XX比武大赛金奖；这是全国射击比赛的一等奖……

　　介绍告一段落，周铮颇骄傲地望着苏淮安，希冀能从他那听到几句对自己父亲的崇拜话。

　　苏淮安举着一只周铮妈给削的大苹果，眼睛盯着照片说道：“周铮，你小时候屁股可真大啊。”

　　周铮一瞪眼也去看他那张满月照，他穿着一条鹅黄开裆连体裤，在花毛毯上，被摆成个跪趴的姿势，一个小屁股撅出去老远。

　　周铮又好气又好笑，跟他说：“去我屋看看吧。”

　　苏淮安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周铮去了他那屋，周铮的屋不大，但收拾地很清爽，柏木写字台上还搁着几盆小花，等他们出了周铮的卧室，周妈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儿，一面解围裙一面说道：“我有急事出去趟，你们吃你们的。”说完就走了，好让孩子们自由自在地吃饭。

　　周铮一面答应，一面把苏淮安摁到饭桌前，桌上摆着凉拌香椿苗、香菇小柴鸡、清蒸比目鱼、干煸四季豆，最诱人的是他妈烙的葱油饼，外酥里嫩的，苏淮安觉着他家的饭真好吃，甩开嘴叉子吃了一张又一张，周铮怕腻着他，给他盛了小米粥来：“你就着吃。”

　　苏淮安有点不好意思了，朝着周铮一笑，说道：“你也吃。”

　　苏淮安的话其实都是正常话，但不知怎么又都冒着傻气儿，周铮翘着嘴角说：“我吃。”说完拾起一张葱油饼卷上凉拌香椿苗，自己却不吃，转手递给苏淮安，看着他吃。

　　苏淮安撑了个人仰马翻，周铮把他扶到自己屋，又拧了个毛巾把儿给他擦了嘴和手，苏淮安闭着眼睛，嘿嘿直乐。

　　周铮让他乐地心里发毛，问道：“你笑什么呢。”

　　苏淮安拽拽身上的毯子，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说道：“唉……你家可真好啊，饭好，妈也好……”

　　周铮翻翻白眼：“傻话连篇。”

　　苏淮安一下子就睡着了，醒过来发现周妈妈已经回来，就觉着有点尴尬，便想要告辞，周铮也不留他，只把一只大口袋交给他。

　　苏淮安背着手，直摇头：“不要，不要。”

　　周铮一把拉过他的手，把袋子的提手套到他的手腕上：“要走就快走吧，楼下就有公交，不用我送吧。”说完掏出一枚硬币塞到他上衣口袋里：“钱别掉了，仔细听广播，别坐过了站！”

　　苏淮安听完他这一长串，大着舌头说：“你是老婆婆么，真啰嗦……”说完就撩蹄子跑了，苏淮安跑出小区后门也没去坐车，就是沿着大街往回跑，仿佛脚底下装了弹簧。

　　周铮家是最靠马路的那一排，从小储藏室看出去正好能看见大街和大街上的公交站牌，周铮看苏淮安跑过站牌，一蹦一跳地往前跑，扯着嘴角又说了一句“真是傻子”。

　　苏淮安跑回家，经过前花园时看到了老八哥，就停下脚打开口袋取出一块葱油饼，撕成缕缕，递给八哥并问道：“好吃不？”

　　八哥学着他的大舌头说：“好吃！”

　　苏淮安给自己嘴里丢一块，学着八哥的重低音说：“坏鸟。”

　　八哥听了，眨眨小黄眼睛，仰起头来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