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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8 ...

  •   送走了谢临烟,迟暮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早晨出门时把窗户推开了一半,阳光斜斜照进来,投下暖热的一道光影。她把手伸进那道光线里看了一会,才起身去关上了窗。

      窗扇合拢,将穿城而过的春风也挡在了屋外。街上很少有行人经过,少了嘈杂的人流,房间里就更加静谧无声。她坐到桌前,摊开了一本书,靠着椅背静静地读起来。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过,直到天边斜阳已暮,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一缕紫金色的余晖,迟暮才合上书站起身,又推开窗往外看。

      客栈两侧的街道都很安静,街上没有行人,只能看见毗邻的另一条街上排列齐整的屋檐,无边无际的天空被晚霞映染,铺陈出绚丽的色彩。

      楼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迟暮微微一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只听有人踉跄着奔上楼去,后面还跟着另一个人,边追边连声喊:“小姐,小姐你等一等——”

      她打开门出去,快步走到楼梯口,见到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站在三楼的楼梯上,提着裙摆连连跺脚,但是先前急奔上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房门被重重关上时“砰”的一声震响。

      迟暮认出这是中午扶谢临烟上楼的人,正想问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已经急急奔上楼去敲谢临烟的门了。

      她站在楼梯口,听见楼上又是一声门响,一个年长些的婢女走出来,皱着眉训斥道:“什么事这样着急?夫人还在午睡,惊动了她怎么办?”

      那女子低着头,提着裙摆的手攥得很紧,几乎要将衣裙捏出褶皱来:“小姐她下午出门,好久都没回来,我想着出去找一找,结果刚走到门口,小姐就这样跑上来了……”

      谢临烟再不得宠,在谢家也是唯一一个没出嫁的小姐,一个服侍侍妾的下人都敢这样训斥她的婢女,可见这位新纳的小妾很得谢文毅的欢心。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一个女子轻柔慵懒的声音:“落梅,怎么了?”

      迟暮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梯,站在拐角处往上看。

      被唤住的婢女连忙施了一礼,低声道:“夫人,是小姐出了些事。我看她这婢女冒冒失失的,生怕吵着您,这才出来训斥了几句。”

      屋内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落梅像是很害怕她,见她许久都不发一言,垂在裙边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过了半晌,那人才慢慢地说:“我知道了,进来吧。”

      落梅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进屋内,过了一会,一个身穿纱衣的女子在她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她生得极其美艳,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瀑布般的黑发披落在肩头,轻轻一动就顺着腰背往下滑落,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那身纱衣穿在她身上,轻纱贴着雪白的肌肤,袖口领口都宽出一截来,竟像是弱不胜衣一般。

      迟暮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人能得谢文毅如此欢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时,背后突然有人说:“你怎么也对这些富贵人家的家长里短感兴趣?”

      她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这是周绮的声音,一时间更是讶异:周绮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耳力极佳,竟然也没察觉到她上楼的声响。

      迟暮怔愣迟疑的时间里,周绮已经走上两步,望了眼楼上那个弱柳扶风般的美艳女子:“这就是谢大人新纳的妾室吧,还真是美人。”

      然后又看向迟暮,淡淡道:“兰姐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说完,也不管她作何反应,径直往楼下走去,脚步声几乎无声无息,轻得如同飘忽的幽灵。

      ===

      谢临烟傍晚那一阵急奔,闹得客栈里尽人皆知,有些好事的,当下就出去打听了。整个客栈也只有不到二十个客人,消息传起来非常迅速,当天晚饭过后,在客堂的所有人都知道下午出什么事了。

      那个打听消息回来的是个商人,坐在中间的一张桌边,眉飞色舞地讲道:“我本人就是瑶县来的,这谢小姐啊,是瑶县县令的女儿,听说吟诗作赋很有才华,却偏偏看不上其他富贵人家的公子,喜欢一个穷书生。她和这书生啊,是在城外那座月老庙认识的,那两人一见面,自然是一见钟情,很快就花前月下、私定终身了。”

      故事讲了个开头,余下的人就猜到了后续,连连嘘声,这人却一拍桌子,扬声道:“诸位,这事可不一样。我听说这书生前阵子到长安来参加春闱,谢小姐本和他约好,要互相通信报平安,结果这书生一点音信也没有,谢小姐可不是着急吗?这就来长安找人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听说,谢小姐下午出了趟门,想打听打听这书生的踪迹,结果你猜怎么着?看见了衙门挂出来认尸的告示,见画上那人和这穷书生一模一样,差点就当街晕过去了……”

      话说到这里,就有人想起来了:“就在昨天,街上不才死了个书生吗?听说死得还挺惨,被人一刀捅在背上都不知道,不知不觉走到街上,往地上一倒,当场就没气了。”

      先前讲故事的人拊掌道:“对,就是这个人。听说这书生在长安城没有亲朋,一直没人去认领尸首,衙门实在是没办法,才挂出了这个告示,也是凑巧,谢小姐刚好来了长安,否则再过些时日,怕是要被当无名尸首,埋进乱葬岗去了。”

      迟暮坐在角落的一张桌旁,闻言不由得停下筷子,朝那个滔滔不绝的人看去。对面的周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那碗被她掏了个洞的米饭上夹了一筷子,送进口中慢慢咀嚼。

      迟暮想起昨天晚上下楼时,听见她和刘仲昆还有张兰芝复述的在街上的见闻,其中的主角,就是一个被人一刀捅死的书生。

      但这些是她偷听来的,总不能直接去问周绮知道些什么。客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众人都放下了碗筷,开始猜测这书生的死因和让谢小姐如此失态的缘由。

      这些人大多是商人或旅客,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有人猜这也许是仇杀,当即就有另一桌人站出来反驳,说这书生是头一次来长安,不可能在这边惹上仇家,那被反驳的人急道:“你说这不是仇杀,那他是怎么死的?”

      客堂里一时间吵得沸沸扬扬,只有周绮神情淡漠,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才缓缓道:“我昨天下午见过那个书生,就在街市上。”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不认识他,只是他刚好走出来,然后死在街上了。”

      就在这时,客堂里热火朝天的议论转了个方向,有人想起了上个月发生的事情:“说起来,长安城最近不太平啊,月初的时候,城南的吴小姐不是才失踪了吗?听说现在还没找到,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迟暮轻声问:“你觉得吴小姐和这个书生的死,会有关联吗?”

      “吴小姐家里两代为官,父亲因为无意入仕才转而从商,在长安城家大业大,她又是深闺里养大的大小姐,没出过长安城。那个书生如果真是第一次来长安,不应该和她有什么交集的。”

      “也对,”迟暮沉吟片刻,点点头,“是我多心了,只是我觉得,吴小姐出事是在惊蛰的前两天,和书生死的日子也差得不远,总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其实也不一定,”周绮突然说,“吴小姐挺喜欢去月老庙的,不是城里的,是城外山上的那一座。”

      迟暮几乎立刻就想起了今天被周绮丢在草丛里的那块玉佩。被精雕细琢过的劣质玉料,慈眉善目的观音像上,衣摆的纹路里藏着干涸的血污。如果不是周绮恰好坐在那个地方,又恰好把它从满地枯草中捡出来,它会不会永远都被遗落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那块玉佩做工精良,不出大价钱是请不起这样的匠人的。你不是认识谢小姐吗,可以问问她,这是不是她送给那个书生的信物。”

      迟暮听她语调揶揄,就知道她还记挂着“富贵人家的家长里短”,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谢小姐只是之前在瑶县见过一面而已,根本算不上熟悉。”

      周绮只是随口揶揄一句,根本不在意她解释了什么,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这样啊,我原先还以为你和谢小姐很熟,看来是我想错了。”

      她拿过摆在碗上的筷子,将尾端在桌上顿了顿,忽然说:“和谢小姐一起来长安的,不是还有谢大人新纳的妾室吗,她来长安做什么?”

      “也许只是来游玩而已,未必有什么目的。”

      迟暮说着,却看见周绮转过头看那些正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但是我想知道……”

      她突然提高了声调:“听说和谢小姐一起来长安的,还有县令家新纳的妾室。”

      这句话是说给那些议论争执的人听的,如石子重重砸进波澜起伏的湖面,又激起一道翻沸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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